江来下意识张开手臂,一把将小崽子捞上了床。
动作过于熟练,仿佛刻进DNA,江来心里一惊,来不及深思,小崽子已经环住他的脖子,边哭边问:“爸爸怎么了,为什么要住医院,崽崽不喜欢医院……”
呜呜间,眼泪鼻涕全蹭在江来的病号服上。
钱司壮拍着小崽子后背安慰:“崽崽乖,你爸没事哈。”
江来全身僵硬,双手无处安放只能高举起来,用眼神质问钱司壮:这到底怎么回事?
钱司壮摸摸鼻子,用眼神回道:我这不是怕你被砸出什么毛病,崽崽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吗。
江来:我谢谢你。
钱司壮:好兄弟,甭客气。
热哄哄软乎乎的一团贴在胸口,像个奶团子,嘴里喃喃叫着爸爸。江来淡定人设迅速崩塌,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能接受失忆,但不能接受突然多出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要不是和钱司壮相识多年,信得过对方人品,他都要怀疑钱司壮是不是加入传.销组织,或者卷入了某种新型骗局。
半小时后。
小崽子终于哭累了,依偎在江来怀里沉沉睡去,发出细微的鼾声,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睡梦中还不忘死死抱住江来的脖子。
江来怒视钱司壮,眼神若有实质,钱司壮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
钱司壮难得在江来脸上见到可以称之为惊恐的表情,一边观赏,一边忍不住咧嘴偷乐。
江来压低声音:“今天不是愚人节,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到底是谁家小孩,赶紧弄走。”
钱司壮敛起笑容,担心吵到崽崽,同样低声道:“我开玩笑?你看看这张脸,看看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敢说不是你亲生的?”
江来僵硬地低下头。这个叫崽崽的小孩皮肤白皙,五官轮廓细看之下的确很像他,就连发色也同他一样偏淡偏软。
小小的人此刻靠在他怀里,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方才扑过来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张开双臂搂住对方。
虽然失忆了,但身体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
情感已经妥协,但理智仍在负隅顽抗。江来冷静指出:“他是自来卷,我不是。”
钱司壮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自来卷会遗传,可能随他另一个爸爸。”
这句话不啻于一枚重磅炸弹。
江来怀疑自己不仅被撞坏脑子,连听力也抽了:“什么?”
钱司壮重复:“随他另一个爸爸。”
最后两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话已至此,他索性将炸弹一次性扔完:“崽崽是你亲生的,亲、自、生、的,字面意思,不用谢。”
江来:“……”
钱司壮摸出烟盒想抽根烟,想起这是医院,只得把烟放回去,讪讪道:“男人生孩子虽然稀奇,但也不是没有,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脑海中腾起一朵巨大蘑菇云,几乎将天灵盖掀翻。江来已经无力做出任何表情。
他垂下头去看自己的左手,空的,无名指上也没有佩戴戒指的痕迹,这表明他目前是单身。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结过婚又离了,二是他根本没结过婚。
江来觉得自己承受噩耗的能力阈值又提高了,就在他以为能真正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时候,命运又给了他沉痛一击。
“对方是谁?”
钱司壮没听清:“谁?”
江来艰难说出口:“崽崽的另一个……爸爸。”
“我不知道。”钱司壮道,“你没说。”
江来:“?”
钱司壮委屈得差点拍案而起:“我问过你好多次,你死活不肯说,能怪我吗?你那张嘴要是不想说,我能撬得开?”
病房陷入死寂,睡梦中的崽崽也放佛感受到诡异的气氛,不安地扭了扭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