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七月暑气还未完全散尽,晌午依然热得人汗流浃背,街道上行人稀少,两边的摊贩全躲到树荫下,一个个靠着树干昏昏欲睡。
突然地面一阵震动,只见二十来个锦衣绣服的兵丁策马而来。
“是小阎王!”
有眼尖的低呼了一声。
被惊醒的探头去瞧,一眼瞧见打头那匹神骏健硕的黑马,是小阎王没错了,这黑马是皇帝陛下专门赏赐给小阎王的,听说是海外进贡来的极品战马,一看这黑马就知肯定是他。
纷纷打起了精神。
“这是哪家又出事了?”
“谁知道呢,能叫小阎王亲自跑一趟,肯定身份不低,上个月还抓了一个东宫的官呢,我正挑着担子过,亲眼看到了。”
“噫,你居然还敢看,要是我吓都吓死了,还不赶紧躲得远远的。”
“这有啥,咱又没犯事,怕啥。”
“就是,小阎王抓的都是贪官污吏,被抓了活该!”
“欸,来了来了!”
銮仪卫打马而过,因是在闹市所以速度并不快,能叫人清楚看到黑马上红衣肃容的少年,俊挺飒爽,英气逼人。
先前七嘴八舌的人瞬间熄了声,只敢小心觑视,等队伍走远,才你看我我看你长松了口气。
小阎王长得俊是俊,可近瞧着着实吓人,何况这可是銮仪卫,如今的銮仪卫可不是从前,听说连太子和相爷都躲着銮仪卫走,满朝官员就没有不怕的。
从前路旁的小酒馆小食铺里时常能撞见官员,叫他们开开眼界,如今可不成了,连衙门的小吏都不敢在外头聚堆,就怕不小心失言露了口风叫銮仪卫盯上。
传言大街小巷各处都有銮仪卫的眼线,谁说什么他们都知道。
幸好銮仪卫只盯着官员小吏,不会管他们这些百姓,要不然他们小阎王小阎王的叫,早被抓了,听说小阎王审讯起人来可吓人了,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惨叫。
銮仪卫策马拐进正街,不消片刻在一座府宅前停下。
“叩门。”南若拉住缰绳下巴一扬。
已经升至百户的邵怀亭亲自下马叩门。
“何人叩门?”门房似从昏昏欲睡中被惊醒,声音带着倦意,待打开门看到来人,惊得立时跌坐在地上。
銮仪卫的红衫谁不认得!
邵怀亭笑眯眯将人扶起:“你家老爷可在?”
门房面如土色,颤声道:“在……”
邵怀亭笑脸瞬间消失无踪,将人往旁边一推,一脚踹开大门:“銮仪卫拿人,闲杂人等闪开,若有阻挠格杀勿论!”
门房瞬间趴跪下来,抖如筛糠。
一众旗丁下马大步而入,南若下来轻轻拍了拍被太阳晒得有些蔫的爱马,交代家丁:“将獬豸带到阴凉处歇着。”
去年他及冠,永昭帝为他赐字伯偃,伯是长,偃取自皋陶,皋陶姓为偃,传说皋陶创刑造狱,有狱神之称,辅佐尧舜,与尧舜禹同为上古四圣。
虽然知道永昭帝这是刻意为他造势,但实在槽多无口。
先不说永昭帝暗戳戳自诩尧舜多不要脸,要知道禹继承帝位后,为尊重禅让制度推举了皋陶当继承人,这势造得着实有点大。
而且皋陶在大禹继位第二年就死了,这啥意思?咒他在下一任皇帝登基后就死?
且皋陶死后,他的儿子伯益被推举为新的继承人,虽然最终真正继位的是大禹的儿子夏启,即家天下的开创者,但很难不叫他多想,若永昭帝头脑一热给他和长乐赐婚,后代也算有皇室血脉。
当然也许只是巧合,永昭帝只单纯取了皋陶狱神的寓意,希望他如皋陶一般铁面无私辅佐他,毕竟取字的同时还送了匹御马给他,皋陶有神兽獬豸,神兽是找不到了,便用马取代。
低配版的皋陶配低配版的獬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