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桑手握信件,在门外迟疑片刻,尔后大步跨进门内。
房中,狐妤正躺在软榻上休息,见本该在军营之人突然出现在此,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邢桑抬手让婢女们退下,一声不吭地坐到一旁,沉默片晌后,看着狐妤道:“逸阳公来信,言单于病危。”
狐妤一愣,旋即直起身,蹙着眉头道:“父亲病危,那我必须回去。”
“我陪你一起。”
女子抬起清亮干净的双眸,惊讶地看向他。
邢桑面色不改道:“你怀有身孕,我不放心。”
听到男人果断又理所当然的言辞,狐妤先是迷茫,继而心中升起一种亲切安宁的暖意,体会到一种受宠若惊的感动。
她因喜欢邢桑身上的那种孤独的、令人难以掌控的气质,被想要征服他的欲望所驱使,故选择嫁给了他,然而成婚后,却发觉对方远比她想象中更难以揣摩。
他的话语永远是简短生硬的,他的唇也永远是粗糙干燥的,不论她多么体贴温柔,用尽各种方法,或收敛或直率地释放自己的□□,可哪怕是在相拥着一同入睡的时候,她都感受不到从对方身上流出的丝毫爱意。
虽然邢桑从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却也同样不在乎她,纵使她怀了他的孩子,对方也没有因此而改变对她的态度,这时常让她觉得男人是个没有心的人。
经过这半年多的尝试,狐妤已渐渐明白自己嫁给了一块石头,正因此,对方此刻愿意暂时放下原本的进攻计划,陪她回去看望父亲,她才尤为感动。
“那我们现在便收拾东西吧。”她露出些许笑意,无意识地使用了一种讨好的口吻,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情。
然而邢桑只是如往常般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随后又站起身,大步地走出了房间。
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狐妤倏然心慌不安。
邢桑的脚步匆匆忙忙,与其说是陪她回去探望父亲,倒不如说他早已做下决定,只是过来给予她一个通知。
无形中,她感到有什么超出预期的潮流在暗暗涌动。
·
因氐王病重,邢桑暂时放下攻城计划,率三千轻骑前往洛渝郡。
抵达温谷城时,乞晔仅剩一息尚存,躺在床上奄奄待毙。
乞晔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十日前已派人召三位王子和手下部将酋帅速来温谷城,听他安排后事。
但他恐怕自己等不到他们到来,于是又命人立下了遗诏。
狐妤的到来带给他一丝宽慰,临死前能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只可惜等不到外孙出生了……
乞晔这一生都在战场上度过,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生死,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又觉得他的命着实太短,还有太多的遗憾未能完成。
然天命如此,无人能逃过一死,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狐妤在病床前侍奉了父亲两日。
第三天的清晨,当她推开寝殿的门扉,准备服侍父亲用药时,便看到本该醒来的乞晔正无比静谧地平躺在床上安睡。
狐妤陡生不祥之感,在呼唤了多次,也不见乞晔醒来后,她颤抖着伸出手试探父亲的鼻息。
下一刻,一股沉重滞涩的悲伤席卷全身。
恍若被这股悲伤击倒,她融化了一般地软瘫了身子,趴伏在床榻边大声哭泣起来。
大单于薨逝的消息在氐族内部迅速流传,随之传开的还有单于遗诏立逸阳公乞辉为继任者的消息。
一时间,氐族内部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按规矩,单于应该传位给世子才对,也有人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单于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都是逸阳公陪着他度过,单于对逸阳公的喜爱,身边服侍的婢女皆可作证,兴许他在立诏时,觉得世子还不够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