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尔在颠簸中醒来。
他只觉得浑身疼得像是散了架一样, 额头还一跳一跳地抽疼,脸颊贴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细长的绒毛伸进鼻子里, 弄得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身体在上下颠簸,耳畔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但他却像是陷入了一团软乎乎的云朵一样, 很温暖, 一直以来挥之不去的寒冷仿佛已经远离了他。
就像回到家中了一样。
怎么回事?
嘉尔脑子嗡嗡地想,思维也变得迟钝,他下意识地喊道:“苏巴……”
话音刚落, 坠落前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胖乎乎的少年站在雪地中,庞大的雪象俯首哀泣, 他却在微笑,嘴唇微动。
嘉尔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保重啊,嘉尔……”
随后,那个熟悉的人就化作了冰雕, 眼神显得那样苍凉而悠远。
“啊啊啊啊————”
荒原雪地上,瞬间爆发出一声极度绝望、极度悲痛的嚎哭声。
灰白色的大鸟迈开长腿, 连蹦带跳, 跑得飞快,眨眼间就超过了许多同样在奔逃的野兽。
大鸟背上趴着的灰衣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沉浸在悲痛中,哭得撕心裂肺。
这一哭,不仅仅是为了苏巴的死,同时也是为了他已经失去的一切——父母,朋友,亲人, 故乡……
当那可怕的蓝色雾气追在他们后面、吞没了苏巴的时候,以嘉尔的聪慧,自然立刻想到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的宾里镇肯定也无人能够幸免。那些人……那些人……固然其中有些人他往日也觉得十分讨厌,但一想到他们此刻已经全都死了,嘉尔还是感到了发自内心的痛苦。
其实之前,在父母被杀的时候,在赫鲁鲁被杀的时候,在离开宾里镇迈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时候,嘉尔的内心已经无数次地感到痛不欲生。但因为温迪森对他精神的压制和影响,所以那些痛苦只是略一闪现就都被隐藏起来,使得他始终能够保持冷静、理智,甚至理智到近乎冷血。
但那些记忆还在,痛苦也还在。
负面情绪累积地越来越深,总有一天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异变成怪物。但温迪森的灵魂寄寓在嘉尔身上,嘉尔一旦异变,他也无法逃脱,故而此刻放开了压制,让嘉尔那些累积的悲痛都发泄出来。在此期间他也一直注意着,以免嘉尔悲痛过甚,直接异灵化了。
俯身痛哭的少年身边,一只彩色的鹦鹉梳理着羽毛,灰蓝色的眼睛显得十分冷漠。
灰白色的大鸟察觉到远方死亡气息的威胁,一刻不停地奔跑着,身边跟着一只个头略小的大鸟,脑袋上还有两条黑色的花纹。此刻,那只大鸟一边奔跑,一边歪头去看趴在前者背上的嘉尔。
虽然鸟类与人类的语言并不共通,但那股悲痛之意它却也能够理解。
是害怕了吗?
大鸟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
这种灰白色的大鸟名叫奔奔鸟,背后虽然长了两对翅膀,但因为身体沉重,所以不能飞翔,不过奔奔鸟身高腿长,一步迈出就能跨越十几米的距离,是自然界中奔跑速度最快的动物。
奔奔鸟的一双翅膀宽大有力,从高处跳下去的时候能进行短距离地滑翔。另一双翅膀却十分柔软而且向内弯曲,仿佛两把蒲扇一般。此刻这对翅膀正盖在嘉尔的后背上,在固定住他的身体的同时,也给予了他温暖。
嘉尔哭了很久,嗓子都已经干哑地发不出声音了却还没有停下来。
“差不多就行了吧。”鹦鹉口中发出怪异的声音,却是将自己的灵魂临时转移到鹦鹉身上的温迪森在说话:“你很吵,知道吗?”
嘉尔的悲痛并没有因此而终止。
温迪森皱眉,它踱步过来,干咳一声,有些不太习惯地劝说道:“逝者已逝,你就算再怎么哭也不能把人给哭活了,不如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