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生春草, 风吹动檐角的铃铛。
万寿阁里的宫女们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一个年长的宫女试探着说道:“是怕说漏嘴吗?”
杜访风闻言笑着看向她, 鼓励道:“接着说。”
年长宫女手松开衣角, 眼里生出光彩, 略显激动的说道:“牢房里的人们应该每天都在想自己如果被带出去,要怎么跟民众说,因此他们都觉得自己想到的话独一无二,定然能让大家感动,同意开释他, 让他离开牢房。假如跟别人聊天, 就会忍不出炫耀,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如果知道的人先被带了出去, 会被抢先说掉, 那等自己出去就完了。”
杜访风点头说道:“清秋说得对, 有些第一遍听起来可能会感动,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说, 大家便无动于衷了。犯人们都了解这点, 所以他们一方面不和别人闲聊, 另一方面想要打听别人都说过什么。但每个从外面回来的人都拒绝告诉其余犯当时自己在高台上的情形, 跪地哭求有没有用,承诺贿赂有没有效。“
“应该有用吧?”一个头戴花钗的宫女屈膝行礼,起身后说道, “如果有人愿意给我为奴为仆,不用一辈子,二三十年就可以,我会同意给他高呼。”
杜访风闻言看向她,便笑着说道:“怪不得永昌常对我说她身边得用的没几个,只花萼一个还算机灵。在这个故事里,确实很多人这样做,那时候虽然还没有奴仆这一说法,但许多人因此家中平添了壮劳力,自己不用耕田就有饭吃,甚至有许多人在当场就会问高台上的犯人愿意当奴仆吗?对于高墙内的犯人们而言,他们几乎忘记了别的,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要出去,因此也心甘情愿。可随着愿意当奴婢的人多了,外面的人也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了,只要年轻身体好的男女,稍微老上那么一点,就没有当奴仆的机会。”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多宫女都垂下双目,似乎想着自己的心事,当初她们为什么进宫。
杜访风看着手中的白玉如意说道:“有这么一个人,他被带到了高台上,不愿为奴为仆,却得以脱身了。”
“怎么脱身的?”众宫女异口同声的问道。
杜访风把白玉如意放到案上,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如果要说他是怎么脱身的,那该先说清楚这来看他讲话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里面有文人,有官吏,有将军士兵,有农民工匠,总之士农工商齐全,不是能简单说出偏好或者倾向的,而且他们携家带口的过来,与其说是倡行天下为公,倒不如说是来看个热闹。人们一向喜欢看热闹,尤其是看理所当然的热闹。如果是孕妇摔倒,老幼乞讨,固然看起来也好笑,但人们良心会不安。犯人摇尾乞怜的模样虽然可笑,但他们是有罪的,人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放声嘲笑。”
“犯人被嘲笑是罪有应得。”年岁较少的宫女说道。
杜访风闻言笑了笑,但她这次却没有与宫女交谈,只是继续说道:“这个犯人既然最终能离开,就想到了这些,因此他走上高台,看见喧闹的人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而人们看着高台上的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发出阵阵嘲笑,偶尔还吹着口哨,说起下流脏话。”
“许多犯人看到这情形都会慌了手脚,就算你再能演善辩也需要有人听。而高台之下的人们从来不听,因此这间牢房已经许久没有犯人能作为自由身走出去,每个被带出去的,又都被带回来了,无一例外。”
“这个犯人临时才知道要去高台讲话,连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都没有,但他却不怎么惊慌。因为他和其他犯人一样,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思考轮到自己的时候要说什么。”
“他站在高台上,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久违的阳光刺得双眼都难以睁开。他躲闪的神情和苍白憔悴的脸,使得高台底下的笑声越发热烈。人们都问他,这回是想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是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