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泪,却死命点头又摇头,惶恐至词不达意,翻来覆去说着:“阿娘,你不要丢下我。我害怕。呜呜呜……”
“其实阿娘也舍不得你……”
而等顾祎带着府医赶过来时,顾九娘已断了气,元羲被她搂在怀里,小小的一个,缩成一团,轻声抽泣着。
他去拉她的手,被她甩开,她只是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如同婴孩般,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不肯离去。
直至被人强行抱走。
顾九娘在当今天子去信给顾家不久后,服毒自尽,叫元羲此生第一次明
白什么是死亡。
她原是挑了个元羲出去玩的时间,想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赴死。却不想那一日元羲临时回来一趟,正好见证了她的死去。
当年她怀着身孕回了顾家时,她没有去死,九死一生生下元羲时,也没有死去,天子欲以后位换得荆州时,她选择了赴死。
当年他们使了手段,迷|奸了她,破坏了荆州和青州的联姻结盟,后来又想利用她,夺得荆州。
那时义军攻入帝都,天子面南称帝,实则南方荆州还未被他掌控,而是在顾家手上。天子欲以后位换取荆州顾家称臣,顾家也已厌倦乱世战火,人心思定,也愿言和。
顾九娘却偏不肯认命。
从前被他所辱,已是不幸,若再自甘受辱,那便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这是一场交易,她的意愿已不再重要。那么皇后是死是活,想来也不再重要。
于是她成了先后。
心高气傲的顾九娘,愿意为了大业主动联姻,却不甘被贼人摆布自己,哪怕他已是九五之尊。
她至死,都是带着傲气走的。
元羲也是在后来慢慢捋清了很多事,也明白过来为自己争取是多么重要。母亲当年若有一搏之力,何至于此。
她是奸生子,她的母亲被贼人奸污生下的她,偏偏她从小得到了母亲最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天然便站在母亲这边。
所有人都觉得她那时还小,不会记事,又在宫里养了这些年,对生母的记忆有限,可她偏偏记得母亲临死之前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不舍。记得她自己伏在母亲胸口前,哭成一团。那些血色记忆于她已十分遥远,但是那感觉铭心刻骨至今。
永嘉长公主当年为天子大计而潜伏进荆州牧府,成为府上小姐的侍女,后来在顾九娘出远门时下药散去其一身武功,叫顾九娘被天子所劫,断送了她的一生。
许多年之后,她当年帮助的兄长赐了她绞刑,起因不过是顾九娘的女儿一个不知真假的梦境。当年埋下恶因,如今结成了恶果,这一番因果,也算有始有终。
只是不知那主仆两人地下相见,该是何种情状。
元羲在排云殿做了三日法事,把个排云殿折腾的烟雾腾腾。顾祎被熏得咳嗽连连,见
了元羲道:“你根本不信这些,又何必这样折腾?”
面前一身素衣的少女拈了一炷香,拜了三拜,上前插入香案上的香炉里,目视着眼前的灵幡,头也不回地答道:“此事既然当初借了母亲的名头,总该有始有终,做几场法事或许不是告慰她,是叫我自己心安。”
难得听到她的真心话,顾祎便忍不住劝道:“收手吧,还来得及。”
元羲听了这话这才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都什么时候了,表哥还是这样爱说笑。”
顾祎抿了抿唇,觉得自己说了傻话。元羲主意极大,轻易是听不进去旁人的话的。
“那你今日找我,所为何事?总不至于专门找我来,听我讲扫兴的话的吧?”想通了之后,顾祎开门见山问道。
元羲最后看了那些灵幡一眼,转过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既然知道,那就别说那些叫我扫兴的话。”
待到了如今被她当作书房的修身堂,元羲走到里间,稍后出来,手上拿着半枚令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