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黎没想到她已经猜到这个地步,想要粉饰太平,但这么大的谎,又不知该从何编织起。郁结许久,沉沉吐出一口浊气,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甘愿承认的颓败答案:“不知道。”
是的,一切都不知道,如今敌暗我明,派去边境和暨岭的镜夜、若雨等人都没回来,虽在兵部已有一枚眼线,但得到的绝大数情报都仅是猜测。
镇远将军是否投秦,骠骑将军可还安康,洪化一带是否沦陷……没有一个答案是明确的,他甚至无法掌握国内到底有多少兵力是可以调遣派用的,目前所能做的,就是以最坏的打算做出最周全的准备。
沈宴秋蹙眉不解:“什么意思。”
适时月霜刚好推门而入,姜九黎道:“月霜,去把国境图拿来。”
月霜愣了愣,迟疑地看了眼屋内的沈宴秋,不明眼下闹的是哪出,但她左右想着把巨先生卷入其中终归有些不太好,犹豫道:“殿下……这……”
姜九黎温声道:“去吧。”
月霜沉默,欠身退下,没过多久,拿着副羊皮卷回来,在桌案上展开。
卷上有多处圈圈划划的红色墨迹,从褶皱的边角就能看出主人曾多次拿着它筹划标注。
羊皮卷的左上角将现今的几大势力罗列的非常清晰,沈宴秋看到兵部后头括号注写的秦字,右眼皮没忍住轻跳了一下,接着又发现镇远将军、麒麟军后头都交叠画着的圈圈叉叉,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洪化州镇远将军的军队都阵亡了?”
镇远将军骁勇善战,承自司徒一脉,也是芊芊姐的夫君,她不敢想象这会对大启百姓造成多大的动荡不安。
月霜不忍地冲她摇摇头,低低道出了真相:“镇远将军可能叛国投秦了。”
沈宴秋瞳孔皱缩,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姜九黎,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姜九黎负手来到窗边,望着底下的河流、百姓、人家,视线悠深:“一切尚不明晰,还需等我派出的下属回报,你先别与司徒芊芊说起。”
沈宴秋张了张嘴,却有些失声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镖旗将军也在洪化,倘若儿子投了秦,那他这个做父亲的此
刻又该陷入怎样的境地。
缄默片刻,她顺着羊皮卷继续往下看,暨岭一带用红色毛笔着重标注,边上清楚列着拨出的财力、兵力。临安的国库在之前的捐赠仪式后稍有余裕,但兵力上却是因为灾区的救援亏空很大一部分。
尤其在洪化、暨岭、临安呈现三角状的情况下,倘若洪化已被秦军拿下,派往暨岭的军队又来不及支援,那么整个国都的百姓都将危在旦夕。
沈宴秋拿起茶壶接连灌了几杯水,依然难解口中的饥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大启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的生死时速关头,倘若姜九黎的下属没能赶在秦军出动前将情报送回,那么临安将会化作一座封闭的死城,毫无招架反击之力。即便往好的方向说,情报及时送回来了,但目前可供姜九黎调遣的棋子依然屈指可数,大启百年的基业或许真要毁尽于此。
姜九黎不疾不徐地踱回桌案边,将羊皮卷收了收,沉稳的声线格外有信服力:“放心吧,只要本殿还在一天,大启就不会亡。”
沈宴秋瞳孔微颤,半晌嘴角又扯开抹了然的轻笑,神情恢复为一派宁静。她双手交叠,冲人躬身行了个臣子礼,衷心道:“愿殿下千秋万代,日月同辉,庇佑子民,无所不胜。”
……
没一会儿清风处理完榆水街的事,前来同姜九黎禀告。
月霜带沈宴秋去了两位小殿下所在的屋子,姜白姜水年纪小,忘性也大,在新奇事物的吸引下,很快就把午间的那场变故抛到了脑后,现下正趴在窗案边,聚精会神地听大堂里的说书先生讲书。
沈宴秋因为来时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并未发现沂兰楼里悬空回形的横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