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下来,几乎没有两个人睡上个安稳觉,次晨天蒙蒙亮,一行人又整装待发地来到御帐前求见。
然而帐篷里老早就传来嬉笑闹闻声,但帘前的公公始终义正言辞地表示陛下还在睡梦中。
群臣无法,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外头踱来踱去,叹声低语。
薄易一身蓝缎官服,矜贵冷然,不言不语地立那儿,也无人敢上前攀谈,眉目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陈决抱着受伤的手时不时哎呦哎呦叫唤两声,引来同僚注意了,又将昨晚的事添油加醋道一回,感慨自己的福大命大,顺带竭力要求大家伙儿一会见了陛下一并帮他恳请主持公道。
朝臣敷衍地应和,表面功夫做的十足。
这时不知谁人通报摄政王殿下到了,众臣顿时正襟危色,夹道并列两行,大气不敢一声,垂头负手而立。
“参加殿下!”
在宏伟有力的恭敬声中,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徐徐踱过。
白色衣袂在空气中拂过涟漪,不染一丝尘埃。不同于私服的随意懒散,白色华服上勾勒着金色的细纹暗路,彰显贵胄之气,形成无声的气场。
流云碧玉簪发着润泽的光,万千乌发倾泻而下,与白衣形成显然比对,如墨如画,矜华皎溶。
来到帐前,侍前的公公俯首鞠身,甚至没向里头通报,便直接拉开帘帐,恭迎进去。
姜九黎施施然地进了营帐,只见硕大的帐里,当今圣上和小太子殿下虽已整装束发,但正盘腿坐在床褥上虔敬地打坐,双眸轻闭,下巴微扬,练呼吸吐纳之技。
小太子显然道行不够深,装模装样地坐那运功发力,略显浮夸,时不时挥舞起两条肉胳膊打个诀,接着又放回膝上捏兰花指状,活脱个小半仙。
边上十一百无聊赖地趴伏在桌案上,一边啃着晨间糕点,一边翻看轶事杂书,对榻边两人的形态恍若未闻,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并学会了如何在推脱之后,自己给自己另外找点事做。
听见帘边的动静,眼皮轻抬,顿时眸光闪烁,蹭蹭甩开案上的黄皮书,兴奋地迎了上去:“小皇叔!你来啦!”
姜九黎神色淡淡地拂过小丫头的黄毛
发髻,面上看不出多亲昵,但动作挺轻柔。
床褥上的小太子听见皇姐的声音,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也想找皇叔一并玩儿。
翘在膝盖上的兰花指不安生地乱动,抓了抓大腿内侧的软肉,末了眼皮也小心翼翼地睁开半边,挤眉弄眼地瞅了瞅并排而坐的父皇,见对方双眸紧闭,打坐入神,还大着胆子冲皇叔小幅度挥挥手,一脸憨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智障小子。
“白儿,平心静气。”随着薄唇轻启,缓慢延长的声线在侧边悠悠响起。
小太子没想到父皇闭着眼都知道他在做什么,一下子像是受了惊吓,忙不迭闭上眼睛,挺直起腰板,兰花指捏地一板一眼,响亮回应道:“是,父皇!”
姜九黎抚抚额心,表情略显一言难尽,也不打扰他们父子的“交心”时刻,反和十一到桌案前坐了下来。
正好没用早膳,便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吃起糕点来。
约摸过了半炷香时间,皇帝长吐一口浊气,结束每晨例行的冥想修炼,拍拍儿子脑袋:“行了,去用早膳吧。”
姜白得令,乐颠颠地套上鞋,跑到皇叔边上,抓人袖子讨好道:“皇叔,一会儿围猎时你帮孤抓只兔子吧,孤想带回宫里养,父皇已经恩准了。”
姜九黎不急不缓地沏茶,拒绝道:“御膳房后院笼子里多的是兔子,你回宫向他们讨一只便是了。”
姜白严肃地摇摇食指,奶里奶气的声音一本正经:“不行,那些都是家养食用的,既温驯又胆小,孤要抓只有野性的,这样带在身边才有风度和气派。”
姜九黎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养只兔子你还想要什么风度和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