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花家的第七位公子,虽然自小目盲,但一手“流云飞袖”使得极好,“听声辨位”更是练到了行止如常的境界,令初见他的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盛无崖留在这座江南小楼过冬时,常与这位七公子研论武功,也寻过野旷无人处交手,令花满楼感受了一下传说中的无形之剑。花七童从未练过剑,他与太白元君过招时,只是单方面的一味躲避,想看看自己在顶级剑客的手下能走上几个回合。
说来也巧,因花满楼打小便看不见,白衣女郎名动南海的无形之剑对他的威慑力不像常人那样大。这位爱花成痴的温润公子,是这个世界能在盛无崖剑下坚持得最久的人。
除了论武,两人在陆小凤离开后也常常在一起交流养花心得。盛无崖在医毒百草上的造诣极深,能将花七童楼里所有盆栽的药理性状一一道来。花满楼常常听得出神,感慨道:“在下竟不知自己随手捡来的八棱麻还有祛风利湿、通经活血之效。”
“花公子虽不知八棱麻的药效,却知道它喜阳耐阴、适应性强。”盛无崖这样说道。
花满楼养的那盆八棱麻,是一位老农从耕地里□□的。原本,它该和其它野草一道被活活晒死,却因意外遇到了一位悲悯温和的公子而大难不死。花满楼将这株坚持到最后的“野草”捡回来时,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该如何侍养,只是凭经验摸索出了它最喜欢的雨热水壤,将那株八棱麻养得亭亭玉立。
二十四节气里的大雪那日,花满楼栖身的这处江南小镇在这一天有腌肉观河的节俗。锦衣公子邀白衣女郎同去观河,盛无崖欣然允诺,和对方缓步行走在银絮纷飞的河岸上,连时间的流逝都注意不到。
因江南偏暖,小镇郊外的大河还没有彻底封冻,一群天天盼着溜冰嬉戏的小孩子大失所望,在岸边百无聊赖地朝河心比赛丢石子。花满楼听见了小朋友的抱怨,微微一笑,温和道:“在下听说关外的松花江,每年重阳前后封江,次年清明左右解冻,一年中竟有半年时光都是冰冻三尺,雪深数丈。”
“确实如此。”盛无崖点点头:“那里夏短冬长,九月便会入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玉姑娘去过那里么?”
“去倒是去过……”女郎这样答道。
不过,那已经是上上辈子的事情了。那会儿的松花江还不叫松花江,而是被那个时代的人唤作混同江。
两人正说着话,对岸突然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花满楼左耳一动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白衣女郎便快人一步地飞身而起,在细雪中从河面上轻轻掠过,将一个落水的小男孩从冰渣里捞了起来。
因大河对岸背阴,那里的河面封得比别处快,乍一看还挺结实,能容人上去蹦蹦跳跳。落水的小男孩心痒难耐,下河后蹦跶了两下感觉没问题,刚想扭头招呼小伙伴一块儿来,谁知就扑通一声掉河里去了。
盛无崖把小男孩从河里捞出来放在岸上后,他的小伙伴们在四下围了一圈,嗫喏着不敢上来。女郎将右手放在男孩儿的后心,一边用内力蒸干对方的水汽一边严肃道:“你们的父母呢?可不敢再下河了,还没冻好呢。”
这群小屁孩既惊又惧,有的还沉浸在女郎踏波无痕的景象里回不过神,没有一个人应声。花满楼姗姗来迟,将白衣女子的告诫又重复了一遍,温声道:“你们若真想下河,且耐心再等上七日。七日后,这条河也就彻底冻严实了。”
盛无崖手下的小男孩被真气蒸得暖洋洋的,一点也不觉得冷,壮着胆子开口道:“我们的父母都在家里忙着腌肉……姐姐你是神仙吗?”
“自然不是神仙。”女郎垂下视线看了他一眼,又道:“父母不在身边时,行事就要更加谨慎。今日若非我在,你岂非小命难保?”
“我错了……”小男孩飞快地认了错,讨好道:“姐姐能不能拎着我再飞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