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带不回呢?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却饱含了数层复杂的涵义,复杂的情绪。
这一刻,沈辞镜虽无法感受到那书生的心思, 但他突然下意识觉得, 书生的这一句话或许并非是向他发问的, 而是那书生在问他自己:
若有一个人, 无论如何都带不回来了呢?
到时候, 又该如何?
那书生不知道答案。
沈辞镜也不知道。
沉默在这书斋内蔓延。
像是过了许久许久, 又好像只有一瞬间。
而后, 书生长身而起,笑叹一声。
“果然人老了,就有这许许多多的啰嗦问题, 叫你听烦了吧?也罢,既然你有这般心思,有这样的坚持,我也不好先做了这恶人……不过,你呀,还是太像你师父了,当年你师父做过的傻事, 我只盼你莫要再做一回了。”
那书生说着, 在沈辞镜背后一推,于是一眨眼后,僵立原地的沈辞镜便瞬间来到了广陵城的最高处, 城主府。
这时,城主府内的人已经撤了干净, 偌大的府邸内空荡荡的, 静得可怕, 而他与书生二人,便站在了这城主府的上头,面向北方。这里的视野太好了,无论是远处那像是擎起了天的巨人,还是广陵城外那陆续撤离的人流,沈辞镜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他像是悬于高空的神灵,注视着这场天灾,注视着那些自亘古以来就在地上挣扎求生的人们。
生与死,血与火。
永远无情而无法预测的灾难,以及命如浮萍却又向死而生的生命。
……
恍惚中,沈辞镜飘得更高了。
他隐约感到,自己或许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但他的心却一如第一次看到时那样,冷静得近乎冷酷。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心中并无悲哀怜悯,也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对。但是,就在这样似梦非梦的熟悉迷离中,他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哀哀叹息。
“你还是不懂……”
谁在说话?
“为何我总是教不会你何为人性?”
沈辞镜恍惚了一下,稍稍回神一想,就觉得这人是在胡说八道:人性之类的东西,他明明很明白啊!
“有时候我想,若你能成为有喜怒哀乐的人就好了,但有时候我又想,你现在这样其实也很好,否则当你懂得了陪伴的温暖后,又要如何熬过这千千万万年的孤寂?”
沈辞镜并不认同这人的话,想要反驳,却又嫌弃话太多,于是他思考了一下,保持了沉默。
“不过……你……真的会寂寞吗?”
会?不会?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没有,毕竟您话也挺多的。
沈辞镜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点伤人,于是继续沉默了下去。
没有得到沈辞镜的回答,那声音便沉默了下去。
许久,那声音开始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
什么?那人在说什么?
沈辞镜恍惚中飘得更高了,想要听清那人的声音。
“……缘……”
什么缘?
缘什么?
沈辞镜的魂魄飘飘荡荡,似乎就要离开身体,直入九霄,去往那天外天,境外境。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体而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火。
那片在黑色巨人脚下熊熊燃烧的恶火。
以及那个在黑暗中化身恶火的人。
……
沈辞镜突然清醒了过来。
这一刻,他遗忘了方才于须臾中感受到的冥冥天命,遗忘了那九霄之上的天外天与境外境,遗忘了书生那句像是自嘲又像是预言的质问,甚至遗忘了身边的书生,只下意识拔剑,投掷向视线尽头的那黑色巨人。
只见这三尺青锋清如水,亮如冰,横跨千里,瞬息而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