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一定不能吵扰舅父。
小皇帝很乖,谨记着母后说的话,乖乖地缩在舅父腿上,一动不动,双眸紧张地看着舅父的侧脸。
那样的神情,小皇帝不懂。好像一个人沉浸在了痴想之中,时而悲苦,时而喜悦,但都流转在眼角眉梢之间,不能完全溢出。
六年前,黎夺锦发第一次现他能在这个奇异的画面中看见阿镜。
他隔着扭曲的空气看见那个怪诞的世界,觉得十分惊奇,阿镜却身处其中,十分畅快,就如一条入水的鱼。
黎夺锦试图对着画面呼唤阿镜的姓名,可惜,或许正如他只能看见模样,而无法听见阿镜的声音一般,阿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次也不曾回应过他。
时间久了,黎夺锦就渐渐明白过来,阿镜不是不见了,她只是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好的。
每当日光或雨水充足的时候,黎夺锦就有机会在花树之间看见这幅奇异的画面。
以前,黎夺锦觉得阿镜性子孤僻,不爱与人说话。可阿镜在那画面里与人出游,说笑谈天,好不自在,周围的人都很喜欢她。
黎夺锦曾深深反思自己,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不应该拿阿镜的性命去冒险,但除此之外,他是以一颗真心在呵护着阿镜,给了她所有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他也总有种执念,觉得只要阿镜没有死,他就可以挽回一切。
可在那花镜之中,他看到阿镜享受着他从未见过的食物,看他从未看过的风景,阿镜从来没有想起过他,也从来没有需要过他,她的日子里,到处都是纯粹的高兴。
黎夺锦才忽然明白过来,他所拥有的“最好的”,对阿镜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年复一年,黎夺锦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除去必要的忙碌,他便是守在花树前,等待一抹最橙亮的夕阳穿过花树,或等待雨串成珠落下水幕,让他可以再窥见另一个世界的阿镜。
有一回,月光晴朗的夜晚,他目睹到阿镜被人挡住去路。
黎夺锦下意识按紧了案边的弓/箭,目光凶狠地盯着那人,生怕他伤害阿镜。
花镜中阿镜停了下来,听那人说话。
那男子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却好似只含糊吐出几个词,说完之后,自己也是一脸懊悔之色。他身后站着好几个像是朋友模样的人,不断地推搡起哄。
阿镜大约也没听懂,茫然回答了几句,摆摆手告别。
黎夺锦一开始也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他想通了。
那男子大约是在暗暗地追求阿镜。
想明白这件事后,黎夺锦左臂上的疤生疼了一晚。
他触碰不到阿镜,也更无法阻止。
他连那一个世界的阿镜在发生什么都无法随时随地知晓,又怎么可能去干预?
黎夺锦曾经以为阿镜是自己专属的佛女,可原来,她还有另一片广阔无垠的天地。
他给阿镜的财宝不是最好的。
他给阿镜的爱也不是最好的。
曾经,他想过与阿镜最好的未来也就是将阿镜纳为妾,可那个世界,连妾的说法都没有。
他对阿镜来说,还真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一直以来,都是他依赖阿镜,而并不是阿镜非他不可啊。
黎夺锦原本在阿镜面前仅剩的底气和骄傲,也终究被彻底击溃。
一年很短,一年之中,更是只有紫堇花开时,他才能看到那面花镜。
一旦紫堇花树枯凋,他便只能等着下一个春日的来临,如此年复一年,到如今,已经有六个年头。
夕阳落尽了,花镜消失。
黎夺锦轻轻叹息一声,缓缓松开全身紧绷的力道。
他将怀中的小皇帝放下,让太监送小皇帝回去,自己则散落长发,躺在了孤枕上。
万人之上的国舅,每日都重复着这样的寂寥。
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