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他。
这下,陆鸣焕欠阿镜的,又哪里是一句喜欢说得清的?
原本就是他强加在阿镜身上的喜欢和贪念,他独自个儿整了一腔的愁肠,阿镜却是实打实地为他受伤流血。
陆鸣焕失魂落魄地反问自己,他在做什么?他给阿镜带来了什么?
除了他自以为是的喜爱和不甘心的不满,还有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吗?
陆鸣焕从没有一刻那么深刻真挚地觉得,父亲说得对,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累赘。
他再也无法逃避,回到京城从最艰苦的兵械练起,等到可以独当一面,阿镜已经死了。
命运在他身上反复重演,陆鸣焕终于隐隐有了一种悲哀——他或许只配如此。
当年他不敢开口跟黎夺锦要那只小猫,不敢违抗父亲将小猫带回来照料,他只是被动地寄希望于黎夺锦会照顾好那只小猫,结果最后只能亲眼看着它死掉。
而对阿镜,他也没敢豁出去地去讨好,他自恃身份,希望阿镜能够像亲近黎夺锦一样,主动地走到他身边来,最后只能失去了所有的机会。他没有当机立断地把阿镜带走,心中觉得自己错了,行动上也就跟着放手,觉得只要自己变得更优秀,阿镜就会在黎夺锦这里等他回来。
他总是想得太好、做得太少。
黎夺锦说得没错,他被娇惯坏了,以为世界上的宝贝都应该要到他这里来,若是不给他,便要着恼,向他人身上找错处。
他大约只配如此。
阿镜死后,他跟黎夺锦闹到断交,几年不曾来往。
他常年驻守军中,可对黎夺锦的事,也不是没有听闻。
他照样练兵、出征,每日守着军中的清规戒律,看似无比正常。
可当他听说黎夺锦半死不活,做些疯疯癫癫的事,自己的手掌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不痛苦吗?可他哪里有像黎夺锦一样发疯的权力。
黎夺锦和阿镜有主仆之恩,有生死的羁绊,有纠缠的爱恨。
他有什么?
他只是阿镜的一个过客,像一只已经有了饲主的小猫,或许会认得给自己喂过一段时间小鱼干的过路人,但她从不会为了过路人而等待、停留,她只会等待自己认定的主人,其他人在她眼中,皆是虚妄。
他只是一阵虚妄,哪里来的资格为阿镜念念不忘。
他应当尽好一个不相关的路人的职责,像个清醒冷静的旁观者一样,不耽溺于痴嗔爱恨,去寻找新的喜欢的女子;像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再次将与阿镜有关的情绪封存在酒坛之中。
他打胜仗,封地,进爵,父亲为他骄傲不已。
黎夺锦自封于宅院之中,求神拜佛,终日郁郁,为了一些飘渺的感情浪费时光。
他和黎夺锦的处境,与小时候相比,完全颠倒了过来。
可他为什么并不觉得快活?
为什么,他对黎夺锦还是会羡慕?
门外老树被冷风卷过,吹落一地枯叶。
陆父在院外送客,盈盈笑语声传过院墙,已经变得模糊。
陆鸣焕如今再也不需要依靠逞强来违逆父亲了,可是却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连续值了几个大夜回到家,陆鸣焕躺在枕上,手臂横在额前,双目却清醒无比地睁着。
从宫中消失的谢菱,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他曾用着描述世间常理的口吻,告诉自己,世上女子千千万,讨他喜欢的,何止阿镜。
可最后他找来找去,找到的还是阿镜。
原来,其实每次都是一样的。他不是没机会。
只是他不配。
陆鸣焕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眼,渐渐沉入梦境。
他嫉妒过黎夺锦有阿镜入他的梦,而现在,他也终于能梦见阿镜。
梦中,他和阿镜初相见,他没有强忍好奇,没有矫揉造作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