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可以把无法存留的信息塞到他脑海中,需要用的时候,再从他脑海里取出来。
岑冥翳知道自己很无能,他对皇帝来说唯一有用的或许就是这个脑袋,是他唯一的凭仗。
既然翻遍了别的地方都无法找到神,岑冥翳决定挖掘自己。
他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一件不值得珍重的物品,就像别人对待他时一样。
他不顾一切地从自己脑海中挖掘着有用的信息,整日整夜地不睡觉,忙着将从出生开始记忆里的每一幅画面全部都仔仔细细地看一次。
八岁时,他能遇见玉匣。
十一岁时,他能遇见赵绵绵。
他是不是还错过了别的什么信息?
有没有可能,在别的时候,他也曾遇见过神,只是又被抹消了痕迹?
那年岑冥翳十一岁。
他不停地使用自己的头脑,累到冷汗一身接一身地出,大冬天的,宫里的宫人以为他犯了急症,吓得手足无措。
过年时,其余人围着皇帝守岁,岑冥翳蜷缩在棉被里,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维持体力,一次又一次地用脑袋在床板上磕撞,试图想起更多。
终于,上天垂悯。
在大雪纷飞的除夕夜,岑冥翳力竭倒在床上,思绪渐渐飘飞,整个人像是魂魄半离体,浮在半空。
他脑海中又觉醒了一段回忆。
十岁那年,他被谛听送到北境去记录军机。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平静小镇。
他趁看管他的太监不备,偷偷跑出去躲了起来,饿得栽倒在地,被一个小女孩救济到一个仓房里。
他战战兢兢地躲着,白天,仓房木板上还有一些缝隙,可以透出光来。
可到了晚上,仓房里就黑得瘆人。
老鼠溜进来,都嫌弃这里穷冷,吱吱地用爪子抓挠木板,抓不出东西来,跑窜离去。
他很清楚,他不可能这样躲一辈子。
要么,被抓到,要么,病死在仓房中。
他宁愿选择后者。
第二天,仓房外来了一个新的人。
他以前从没听过这个脚步声,警惕地蜷缩起来,脊背紧紧贴着薄薄的木板。
他听见把他救回来的小姑娘在和那个人说话。
那个人给了小女孩钱,小女孩就引着她来看他。
若岑冥翳是一只瘦鼠,此时也一定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那人走过来跟他说话。
声调很平,没有什么情绪,听不出怜悯或关切,起码,不像是要诱哄他。
跟宫里那些太监不一样。
她似乎是想给他提供帮助,还提到了平远王世子。
岑冥翳捂住耳朵。
好在,外面的那个小女孩替他拒绝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弯下腰来,凑在木板上的破洞边,好像想要看他。
木仓里漆黑,她肯定看不见他。
但是岑冥翳却能看见她的脸。
饱满的额头,圆翘的鼻尖,下巴线条流畅,白白的脸很小,眼睛很大很大。
岑冥翳呆呆地看着,忽然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她弯着腰,长发有几束落在胸前,有几束搭在背后。
阳光洒在她背上,看起来毛茸茸的,很……暖和。
岑冥翳无意识地伸了伸手,好像想要碰一碰。
但她很快就走了。
后来她再来的时候,珠珠病了,不在家。
他以为她又会很快走掉,可是她没有。
她还说,她是来找他的。
岑冥翳微微睁大了眼。
什么时候,他也被人惦记着了吗。
她送进来饼和水,还跟他说话。
她问他的名字,他没有回答,她就叫他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