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聚在一起时, 偶尔也会讨论以后再长大些,要做什么的话题。
但这个问题,往往只有楼云屏一个能答得上来。
“我要跟着阿爹, 去走街串巷卖油饼,阿爹说, 我卖出去挣的钱,可以让我去买糖葫芦。”说着, 楼云屏还咂咂嘴, 好像已经尝上糖葫芦的样子。
田小二摸摸后脑勺,有些犹豫地, 支支吾吾说:“我,我不知道我以后能做什么。我想, 如果能像李大正那样, 就好了。”
李大正是小水乡里另一户人家的儿子, 比他们大几岁。
李大正的爹在村口替人修马蹄, 常年提着一个篮子, 里面铁器、铁具撞在一起,咚哩砰啷地响, 没有人敢惹他。
修马蹄大约很挣钱, 毕竟养得起马, 跑得起长途的,都是常年在外的行商,本身就富庶, 而且他们看重马, 所以给酬金时,也给得丰厚些。
李大正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在小水乡里就是霸王, 后来他跟着他爹出去打马蹄,渐渐跟小水乡的孩子疏远了,反倒叫这些曾经被他欺负过的孩子们暗地里崇拜起他来。
如今代替李大正在小水乡横行霸道的,是李大正的弟弟李二虎。
李二虎有爹,有兄长撑腰,更加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李家能挣钱,对他们来说,很遥远。可是当相熟的、差不多年纪的李大正也变得能挣钱,就叫他们羡慕不已。
让他们原本小小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些对未来的渴望。
听着田小二的话,晋珐和楼云屏都没有做声。
他们知道,田小二家没有蹄铁,也不会削蹄的手艺,他是几乎不可能像李大正那样,靠打马蹄挣钱的。
但他们都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即便戳破了田小二的这个幻想,他们也无法给田小二提供新的希望,只会白白地让他难受。
更何况,晋珐连自己要做什么都想不到,又怎么能帮别人想得到。
晋珐总觉得,他似乎不属于这里,他以后的生活,也不应该拘束在这个小地方。
可是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他从未见过,当然想象不到,只好维持沉默。
沉默在小村镇少年的心中一天天酿成困惑,十四五岁时,最大的茫然便来源于此。
不过,迷茫是连绵而不起眼的,像是铺在生活匣子底下的绒布,上面缀着的珍珠、宝石,才是亮眼得让人整日追逐的部分。
小云屏整日在田野间跑来跑去,双瞳黑亮得像黑水晶,沾了汗珠的鼻尖被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她教晋珐和田小二吃一种圆圆的糖:“先舔中间,留外面一圈……然后含在嘴巴里,吹气。”
他们照做,从糖里发出了口哨一样的声音。
小云屏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时候他们好像常常察觉不到楼云屏是女孩儿,直到有一个夏夜,村子里办庙祭,晚上所有人都出来集会。
晋珐踮着脚,在人群中找着楼云屏的身影,终于看见她踢踢踏踏地走出来,平时盘成圆圆发髻的长发披在身后,如水汇成瀑,前额的覆发很蓬松。
她大约是刚沐浴过,换上了跟白天不同的衣裙,裙边上绣着白色小鸟的图案,脚上的丫头袜覆盖着脚踝,被裙摆遮住,木屐踩在傍晚下过雨的泥地上,轻灵地踢踏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晋珐看得有些痴住。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咽了咽喉咙,朝着楼云屏走过去。
刚走到楼云屏面前,还没有开口,旁边却蹿出一个人影。
又是讨人嫌的田小二。
晋珐本来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可现在又觉得他碍眼,刚皱了眉,又听田小二竟然开口说:“屏屏,你真好看。”
楼云屏愣住了,晋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