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不是没来通知让交公粮嘛。”夏菊花许是这几天被五爷念叨的烦了:“天这么旱,咱们大队能有眼前这些收成,全仗着各生产队都打了井。可没打井的那些大队,那麦穗都是瘪的,一粒麦子也打不下,拿啥交公粮?”
大家现在都在灾区,凭啥别人打不下粮食可以不交公粮,平安庄大队自己想办法出力气抗旱,有了收成就得交公粮?要不是夏菊花记得上辈子机井的位置,他们大队也打不下粮食好不。
五爷气愤的老脸又在李长顺的眼前晃过,他咬了咬牙说:“行,你先按着往年给大家分点儿麦子。生产队剩下的,就算不够交公粮,也别差太多。到时他们非得要的话,就交红薯!”
“我听大队长的。”夏菊花对李长顺的这个决定分外拥护:“等麦子晾干了我们就分。”
麦子晾干再分的话,去了水份分到社员手里能多上几斤,李长顺当没听出夏菊花的私心——都同意让他们分粮了,不差这一星半点儿的。总得给社员点儿指望,才能让他们继续伺候还在地里的秋庄稼不是。
既然同意平安庄分麦子,李长顺就要去通知另外四个生产队也往下分,免得他们说他偏向平安庄。
一帮没良心的东西,他究竟偏向的是谁!
眼里没了李长顺的身影,陈秋生笑嘻嘻凑过来问:“队长,是不是能把前头打的那些麦子拿出来了。”
当然得拿出来,社员们最后一遍锄地就是为了把全熟麦穗间隔着掐下来,这几天全仗着妇女们一点儿点儿搓下粒来,再不晾的话长芽子才叫白费工呢。
一筐筐已经脱了壳的麦子,从生产队抬到了场院,混进刚才完称的麦堆里,足足把麦堆扩大了一圈。这才是平安庄小麦的真正产量:亩产四百零九斤。
加上被瞒下的一成麦子,平安庄每名社员分到了三十斤,自然个个眉开眼笑。有性子急的人家,当天就磨面蒸起馒头煮起了面条,就着前几天买肉炼出的荤油,吃的喷香。
五爷先没吃孙媳妇给擀的细面条,来回在街上走动着,大声吆喝:“都想想自己咋能吃上这口白面的,别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香油,见谁跟谁胡咧咧。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家孩子、爹娘嘴里的白面都得让人端走,你好受不好受?”
刘大喜无奈的跟在亲爷身后,心里想的是,自己咋就是大孙子,要是跟二喜他们似的上头也有个哥哥,跟亲爷一起得罪人的事儿,他就能躲过去了。
“五爷,这是大喜媳妇没伺候好你,你出来骂闲街来啦?”有不怕死的跟老头儿开起了玩笑,刘大喜冲人扬拳头人家也不住嘴:“要我说你是该骂两句,要是听不着你骂街,我这馒头吃着都不是味儿。”
“滚蛋。”刘大喜向人嚷:“等你媳妇再去磨面的时候,看我不给她扬把沙子。”
五爷不管大孙子咋跟人吵嘴,自己把平安庄三条街都走遍了,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吃已经坨了的细面条。坨了它也是白面的,还用浑油炝了锅煮出来的,吃起来就是香!
香过嘴之后,田间管理的活计更重了:得把麦地快点刨出茬翻了重新打垅,地里种上生长期短的荞麦,还要继续扯红薯秧,给玉米、高粱除草,整个平安庄的人继续挣命似的在土地上挣扎。
别的生产队的人不是没说过酸话,认为平安庄人这么挣命,麦子才比自己生产队多打了一成,那秋庄稼怕是也同样好不到哪去。
既然收成一眼都能看得到,何必还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这些酸话平安庄的人都当成了耳边风,也成了他们抵挡那些八杆子打不着亲戚上门借粮的借口。对于自己真正的娘家人,嫁到平安庄的妇女们会悄悄补贴几块钱,同样不敢送粮食——自己的娘家也有亲戚,传出平安庄粮食打得多的话,不是闹着玩的。
人忙碌起来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秋收的时候。这些日子夏菊花没有离开平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