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亭感觉齐凌覆在后脑上的手力道越来越轻,闻到血腥味,她方愣怔一瞬,一名面生的内监已经悄无声息的快速窜上了高台,搀托起摇摇欲坠的君主。
“陛下……”她情急之中方寸骤乱,向前一步要够,匆匆敢来的曹舒与她打上照面。
曹舒元徽年已迁任中书谒者令,轶六百石,掌通章奏,不再奉左右起居事。
曹舒面色严峻,如临大敌,抬目与朱晏亭目光交汇,又将视线往四下一掠。
提醒她当下最重要的事。
朱晏亭立时会心,睫毛一闪,稳了心神,道。
“陛……陛下有些累了,传辇。”
肩舆早就备好了,数人抬上来。
齐凌此时已嘴唇发白,双目紧阖。曹舒打帘,两人将他搀扶了进去,旋即退出来,帘帷沉沉落下。
朱晏亭面色如雪,双眉紧蹙,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帘间,直到帷幔将他面容遮挡。
曹舒见她目光又惊又痛,心里生疑,屈身将行。
朱晏亭视线忽咬住了他,疾声高唤:“请中书令留步!”
曹舒令肩舆先行,屈身行礼,低声道:“皇后殿下,非常之时,御前不可有须臾无奴婢。”他着貂蝉冠,衣华服,却不见矜色。依旧是习惯性的佝偻着,发间已有星星之白,数日未见,整个人竟老了一圈。
却步深揖,一句话像过耳的风,轻轻刮至:“无则生变。”
只四个字,将此际禁中御前如临深渊的危机局势轻描淡写的描出棱角。
话音刚刚过耳,他疾步跟了上去,人已在数十尺开外。
顷刻之间,高台之上留下朱晏亭一人,仿佛刚才发生的是幻梦一场,齐凌从来没有召见过她。
周遭有谒者、黄门、卫士。皇后的舆驾还在不远处,谢谊赵睿等仍厚着她归宫。
朱晏亭却迟迟未动,她手揩拭到泪痕遍布的面上,温热腥甜浮颊,用另外一只手拭去,污了丝绸袖面。她看着袖口血迹,泪水滴上去,血随之晕开。
她提裙下台阶,登辇下令:“跟随御驾。”
凤辇被抬起来了,却没有动。
朱晏亭声音再度自里传来:“跟随御驾。”
还是没有动。
她掀开帘幕,见谢谊挡在队列最前,持着那柄代表君王的节杖。
“陛下旨意,请殿下速归未央宫。”
朱晏亭冷冷问:“圣旨何在?”
谢谊道:“是陛下的口谕,节杖在此,臣不敢擅专。”
“那孤向卿等传方才陛下下的口谕,陛下下旨,传孤至明光殿侍驾。”
谢谊未尝想有此变,整个人愣怔了:“这……传旨的应当是中书令。”
“卿昨日见君上得口谕,孤方才见君上得口谕,当依孤,还是依卿。”
朱晏亭说完,见谢谊还没有让路的意思,陡然厉喝:“谢谊,孤这个皇后,你当是什么?”
“臣不敢。”
谢谊匆匆应答,被她陡然发难削去了大半气势,欲立还避,难以抉择,左右顾盼,向赵睿投去求救的眼神。
赵睿悄悄与他耳语:“帝之妻,太子之母,君取祸甚。”
谢谊面色一白:“可圣谕……既有口谕,应当是中书令传旨,不若我谴人一问?”
“烈日底下,你要殿下等?”赵睿提醒他:“莫谓言之不预,皇后孕中,若出什么差错,你我都是灭族之祸。”
“然则如何?”谢谊进退不得,额起密汗,神情堪称绝望。
赵睿用他二人才能听清的低语,说:“此一时,彼一时。皇后殿下说陛下有诏,众人皆闻。若为矫诏,我当为公作证。”
谢谊至此如梦初醒。
虽然赵睿话说到这个份上,谢谊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放行。而是捧着节杖走到一侧,不说准,也不说不准。
朱晏亭将他二人耳语而后谢谊妥协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