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要嫁丞相的儿子,还是皇上指婚,这些都要查的,哪儿瞒得过去?”
朱恪慌了神,衣冠不整的左右踱步:“阿兄,那、那这怎么是好?去求皇后?”
朱恂摇头叹气:“说是今日早朝,丞相还想保你,拿给宗正寺来办,可皇后首度上殿,袿衣临朝,陈词——”
朱恪盯着他开合的双唇,希望系于他唇间。
“说是交与廷尉按律查办,绝不姑息!”
朱恪登时神魂俱散,在奴仆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狠狠一锤腿,愤叹:“祸根,祸根!”
说话间,廷尉来拿人的队列穿过了长安市坊,如黑色潮水,涌至了炙手可热的“丹砂”宅邸前。
府上还悬着灯笼,花烛红火,明灯满檐。
这是十月初一,朱令月大婚的前夕。
……
勿论发生什么变故,圣旨一下,朱令月和郑无伤的婚事已如江水东下,绝不可能有丝毫变数。
朱恪出事,动摇不了根本。
要么慢慢想办法,实在不救也可以,——这是郑太后和周容密谈之后得出的共识。
当务之急,是把联姻坐实,其他的事再慢慢转圜。
短短数日,郑太后头发又斑白了些许,她强笑着安慰周容道:“没事,这一出不过是皇后咽不下这口气,为她母亲不平……意气而为。”
仿佛为了确定,她又喃喃了一遍。
“意气而为。”
“她还是太嫩了,比她外祖母差远了。不过竟也敢袿衣临朝,面斥丞相。哀家倒是有些对她刮目相看了。”
……
平阳侯出了事。
郑氏依旧倾力奉迎新妇。
婚事像起不可逆的卷地秋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前推进着,扫荡出两个坊的映天红糜,带来了继帝后大婚之后的第一桩惊动长安的盛事。
十月初三,吉日,吉时,雅乐弥奏,郑公子黑袍青骢,黄金为络,白玉为鞍。
在他身后有玄车一乘,描金点翠,从车两乘,珍珠作帐,携鲜雁一羽、乃得皇帝特赏从上林苑猎来。后有车骈各十,骑奴侍僮,夹毂节引。
在他面前有仆妇六名,金盏捧手,执烛引导。
侍女正在给朱令月上妆,玉粉敷上,胭脂盖上,又很快被她的泪水冲的支离破碎。
侍女上了三次,妆都被冲花了,见吉时将至,众人催促不休,忙劝道:“贵人不要哭,再哭上不了妆了,郑公子马上就到。”
朱令月双眸红肿,抽泣不歇,摇着头道:“我不嫁了,我要阿爹。”她说着就要往外冲,朱恂夫人张氏忙来按着她道的:“阿月,阿月!没事的。”拥她在怀,抚摸颈脊安慰她。
“你爹不会有事的。”
朱令月埋在张氏怀里,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说,御史台弹劾的罪名,大不敬、大不敬可能要杀头的。爹爹,爹爹……”她紧紧攥着张氏的衣袖,浑身颤抖,切齿战栗道:“是她,是……朱晏亭。”
抬起一双红肿的双眸,忿声道:“朱晏亭恨我,她要杀了我的亲爹,她要杀了自己的亲爹。”
张氏唬得一跳,忙掩她口:“怎可对殿下不敬。”
朱令月挣开她手,厉声道:“不是她捣鬼又是谁,她不仅不救爹爹,还……还……她根本瞧不起朱家,恨不得没有姓这个‘朱’,怎么不跟国姓去,怎么要生在我们家。”
说到最后一句时,已声嘶力竭。
“住口!”张氏便是再和软的性子,此时亦是语出铿锵的堵了她的话。复高声道:“这是朱氏女郎说得出口的话吗?你的荣华富贵是从谁身上来的?你以为真的是从你爹吗?你知不知道这话传出去就能治你的罪!”
朱令月被她吼得一愣,四顾一圈,眼泪唰的流了满面。
张氏吼完,喝令奴仆封口,叹了口气,又将她搂在怀里。
“我要我娘……等我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