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乎更大了,飘飘扬扬,成群卷起来,扑到玻璃上,路边的树上,呼啸着,胡乱拍打着它能遇见的一切。
地面上的雪被车轮压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子前盖和顶部也堆积上一层薄薄的雪花。
玻利瓦尔冷眼看着周围的情况,本来应一片漆黑的道路,被大雪映成了含混的白色。
一阵风猛地扑过来,卷着一截被吹折的树枝,啪啦一声打在车玻璃上,唬了玻利瓦尔一跳。他忍不住放缓了车速。
吱——
车子彻底停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到外面的一片白茫中忽然窜出来一个红点,好像一颗烧红的碳粒一样刺眼。
那一瞬间,玻利瓦尔好像被人按头沉到了冰水里,那种被有所预料的严寒所包围的刺骨感。有什么早已忘记的东西,再次浮现。
他极为缓慢地转头,看向对方,那是一个穿着红大衣的女子,她似乎很焦虑地挥手,步履蹒跚地向车子的方向跑,对着玻利瓦尔说什么。明明周围那么昏暗,雪这么大,但是玻利瓦尔清晰地意识到。
她是在向我求救。
然后,他将脚放到了油门上,一脚踩到了底。
他坐在车里,能够明显感觉到车子的颤抖和起伏,那种碾过大块异物的感觉。他看着那个红影被撞飞,再看着车子从她的身上碾过去,然后缓缓将车子停下来。
玻利瓦尔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冷僵硬,他没有吭声。他不敢回头,不敢看身后,自己在雪地里画出来的那道十几米长的红毯。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微微打颤,呼吸喷洒出来的白雾打在手背上,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冷气从缝隙处冒进来。
“回去,孩子,她还没有死。”漆黑寒冷的车子里,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电子合成的机械声。
玻利瓦尔听见自己说:“是。”
然后他将车重新倒回去,这一次的起伏比之前小得多,退到足够远的位置,再次冲过来,这一次他几乎没感觉到起伏。
直到他确定,对方彻底被碾成一团,皮肉骨骼再也不能分离,完全粘黏在一起。
他停车,推门下来,慢慢走到那一堆残骸旁边。女子还剩下半个头,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只眼睛就这样瞪着玻利瓦尔,满脸的扭曲和鲜红。玻利瓦尔将头偏过去。
不远处的路边散落着一条腿,露在外面的皮肤惨白,美丽的高跟鞋七零八落,鞋底一片鲜红。
大概是第一次撞击的时候,不小心被切飞出去的残肢。
他走过去,看着高跟鞋半晌,缓缓蹲下来,将对方的其中一只鞋脱下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听到身上的对讲机如此问道。
“……这可是第一次,”玻利瓦尔听见过去的自己,如此漫不经心地说着,“总要带一点留念回来吧。”
对讲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听清。
他隔着手套,将破碎的高跟鞋捡起来,鲜红色从鞋子的内里流下来,鞋底被染成红色。那红色一直向下,最后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
玻利瓦尔看着手里的红底高跟鞋渐渐灰白,扭曲,破碎。
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能开车。
我想方设法舍弃过去,不是因为乌丸莲耶洗脑什么的。
他看着年轻的自己,一遍又一遍转到展示柜那里,打量柜子里的高跟鞋。
拿回来那个鞋子的第一天,他就将上面的血迹清理干净了。似乎这样就可以遗忘掉过去。
但那些鲜血与惨痛永远如影随形。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敲响他的窗,终究成了执念。
我要报复。
杀了他。
之前是我懈怠了。我绝不能忍受,有人肆意插手我的人生,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波利,我的孩子。”带着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