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一出口,秦狰自己就怔住了。
他不能就这样轻率地就霸占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柳寻笙如果要走,他有什么理由拦住他?
虽然只要他想,他确实可以用他栽养柳寻笙所付出的这一切留住他,可这样卑劣的理由秦狰不屑于使用。
大概只有秦狰自己知道,他养着柳寻笙,不管是从南城冒雨迢迢赶回,还是在小牡丹叶片冒水时担心他死去,费心为小牡丹更换磷肥花盆,又或是现在小牡丹化出了人形,他又得面对小牡丹给他带来的新麻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这份他自愿也愿意好好养着小牡丹的心情,从未有过半分改变,既没有因为他以前觉得牡丹庸俗,不喜欢牡丹而减少,也没有因为他现在觉得小牡丹有点用,可以帮他逃避那个梦境而增加。
秦狰思绪翻飞间,谁知那仅有巴掌大小,如玉瓷人似般精致的少年竟爽快地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好啊。”
秦狰望着他那双干净的眸子,里头的确有着熠熠的光芒,就好像是他心中早已熄灭的光。
在那一刹,秦狰忽然觉得是自己心胸狭隘了,竟然因着过去一些原因,而偏见地觉得牡丹庸俗;他也厌恶自己这样多虑多思的性格,更恨自己能听懂的柳寻笙答应他的真正缘由——他的一辈子太短,而柳寻笙的一辈子太长。
等到他死了,柳寻笙就自由了。
“柳寻笙,谢谢你。”秦狰扬起唇角,轻轻地笑了起来,“不管你法力能不能恢复,我也都会好好养着你的。”
而柳寻笙答应秦狰,也的确是出自这个原因。
凡人的一生不过寥寥百年,这一百年的时光在他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生命里,只是掐指一瞬。
在柳寻笙的记忆里,他还没有体会过生离死别的痛苦,所以他才会觉得秦狰口中的“一辈子”不过百年而已,也不算很久。
他只是心想:自己不能白吃白住白用秦狰的一切,那么秦狰想要什么,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他都会答应,何况秦狰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柳寻笙以为只要心愿得到了满足的话,任何人都会高兴的吧。
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秦狰虽然笑了,他却不觉得秦狰在高兴——秦狰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管他脸上有表情还是没有,他都是没有任何情绪的。
男人比他还像是一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植物,静默沉寂,毫无声息,就只是那样沉默的活着。
吃完晚饭后,秦狰没让柳寻笙再坐在他的手掌心,而是揪着他的衣服带柳寻笙上了楼,在盥洗盆里放好了热水让柳寻笙自己在里头洗手洗澡。
秦狰睡觉的时间很固定,甚至可以说是很早,只要没有工作需要加班,他一般九点半或者十点就睡了,完全没有什么夜生活可言。
当然,他睡这么早也是因为他很难入眠,早点躺上床的话闭着眼睛就算睡不着,也能稍微得到点喘息和休息。
今夜柳寻笙还是只能睡他的小枕头,不过他身上穿的已经不是秦狰用手套粗糙改造的衣服,而是新买回来的丝绸海军领睡衣。
这身睡衣是纯白色的,和他花瓣的颜色一样,柳寻笙躺在枕头上,正揪着身上凉凉滑滑的衣服,就听见床上的秦狰对他说:“晚安。”
“晚安?”柳寻笙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秦狰为他解释:“就是祝你晚上有个好梦的意思。”
柳寻笙懂了,他盖好小方巾,对秦狰说:“噢,那秦先生你也晚安。”
秦狰没有再和他说完,柳寻笙转过身朝床上望去,虽然是夜,但屋里并不昏暗,窗外的月色和他本体散出的淡淡银光,都能叫柳寻笙清晰地看到床上平躺着的那个男人,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柳寻笙能看到他的一半侧颜,男人眉骨硬挺,鼻梁高直,他本该长得很俊美,只是他光洁没有伤疤的另一半面容,隐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