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榭里彩灯耀目、丝竹细细,劝酒荐菜之声不绝。等到宴饮毕,果然宾主尽欢畅。
贾赦留客道:“你那宅子才置下,想来还没有拾掇齐整,倒不如在我们府上住几日。”
贾政也劝道:“外甥女才见了你一面,这就星夜回去,岂不辜负她一番孺慕之意?左右也无事,倒不如暂在府上住着,我等还能向如海请教些文章诗词。”
林如海在京月余,为了避人眼目只好蛰居暗处。好容易办完了忠顺亲王的事,惦记着黛玉,便连夜乘船去往天津卫,再伪作了结了差事,又乘船往京城奔驰。下了船,只回自己府上匆匆盥洗换了衣裳,便往荣国府来拜见老泰水。自家府里如何,倒真不曾细看。
“舅兄留海小住,盛意本不该辞。只是家中杂事尚不曾料理,却是不好耽搁。”林如海拱手谢过,轻叹道:“今日匆忙来拜,实在太过失礼。”
贾赦苦留不住,知道他是真的要事缠身,便不再劝。
林如海拜过老岳母,又揽着黛玉摩挲头发,小声道:“爹爹至多再忙两日,就来接玉儿回家,瞧瞧爹爹特意给玉儿选的院子。”
黛玉应了,依依不舍地看着父亲同舅舅们出了院子,渐渐瞧不见身影。
“你爹爹既在京里,往后总能相见的。”贾母不忍见她如此,把人抱在怀里安慰。
林如海别过两位舅兄,乘着马车往自家府邸去。
书房里还有一班清客等着,见他回来,先关切道:“大人饮了酒水,可还清醒?不若暂歇息下,明日再议。”
林如海摆摆手,“无碍的。”
一名清客便取来一摞册子,“这是忠顺王爷私批的盐引、茶引。”
另一人又取来厚厚的一摞账册,“此乃罂粟种植、制品、贩卖、经手各方等等详略记载。”
林如海颔首,将那两堆垒作一堆,瞧着竟有半人高,一时心下恻然,问道:“远志兄怎么看?”
田远志捋一捋胡须,摇头叹息,“牵连甄家,上皇顾念太妃,圣上也不好处置。一击不死,吾等必遭反扑。”
“大人前程似锦,不应如此犯险。”
清客各自说了几句,都是劝告林如海隐忍不发、以候时机。
林如海一一听完,对诸人抱拳一揖,“诸公一心为海思量,如海在此谢过。”
田远志皱起眉头,“大人可是……”
林如海伸手在那摞厚厚的账册上一拍,慨然长叹。
“海年已半百,早就看淡生死。”见田远志想要说话,林如海一笑,继续说道:“只是此番回京,见女儿尚小,勾起一片慈父心肠,倒不肯轻易谢世了。”
诸人松口气,又听他道:“世上岂独海有女?那扬州自古便是富庶之地、纸醉金迷的销金库,可我等久在扬州,又见过多少卖儿卖女的人家?甄家在扬州势力尚小,就已为祸巨深,何况金陵?”
田远志见他已拿定主意,便不再说推拒之言,转而道:“圣上还在思虑,未知作何打算。大人万勿心切,以免有逼迫圣上之嫌。”
林如海应承下来,那田远志忽又笑道:“甄家和大人岳家荣国府,是积年的老亲。若是甄家倒了,难免不牵扯贾家,大人预备如何与老泰水解释?”
“如海只管扬州盐政,余者一概不知。”林如海眯眼一笑,“两位舅兄不大知晓朝政,岳母问起,总能搪塞过去。”
诸人见他如此说,俱是一笑。
悟空坐在梁上,见老岳父方才还一身浩然正气、敢为天下请命,此刻又露出奸诈之相,一时啧啧称奇。
难怪能生出妹妹那样风流灵巧的人物,原来老岳父自己也是个妙人。
悟空感慨完,忽又觉心里一凉。
老岳父不好糊弄,对他而言并不是好事。
他可是一心要给妹妹招个上门女婿……
老猪那夯货倒是做过高家的上门女婿,每天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