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烽想到昨天段述民说的,他说弟弟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所以很多生活习惯和这边的人不同。
他的确与众不同,曹烽还没见过段语澈这样的男孩子。
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面孔,曹烽慢慢地点了点头。
几年前他考上县城的初中,试图去交朋友时,遇见过更恶劣的情况。
在县城上学第一天,天还没亮就从寨子里出发,打着火把下山,步行了十公里,过河的时候脱了鞋,结果鞋不小心掉了一只,他下水去捞,弄得浑身都湿透了,山里气温低,水在他身上几乎结了冰。
他脏兮兮的像个乞丐,身上、脸上全是黑泥,进教室时,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从那天起,他就明白像他这样格格不入的人,交朋友是很难的一件事,更别提弟弟看起来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很快,段语澈带着沉默的曹烽去领取了新校服,出后门找到了自家的车。
车上,段述民坐副驾驶座,他和曹烽坐后座,小张发动了汽车。
这个司机是今年才聘的,以前段述民都是自己开车,去年年底出了场小事故,把车后座的段语澈吓得不轻,这才聘了小张。
段语澈紧紧挨着窗坐,低头发消息,绝不肯离曹烽更近半分。
而曹烽没有玩的,想和弟弟说话,但段述民在讲电话,于是也不敢出声,局促不安地看了看窗外,又看向弟弟。
他似乎一点也不懂得隐藏视线,目光直勾勾的,段语澈刚开始还忍着,过了会儿忍不住了,火大地抬起头来瞪他,用口型说:“看什么看?”
被那双漂亮眼睛一瞪,曹烽像是被“吓到”了,立刻转头对着窗外。
段语澈注意到他脸和耳朵都红了,由于皮肤黑,所以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
他一脸莫名其妙,心里有点无语。
长得人高马大,胆子怎么这么小。
快到家了,段述民问两个小孩想吃什么,段语澈说随便,曹烽立马说自己可以做饭。
“哈哈哈,哪能让你做饭。”段述民笑起来,“这是你来我们家的第二天,昨天都没招待你吃好的,今天得下馆子。”
段述民又问他,在苗寨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特色菜。
曹烽说有啊:“酸汤鱼、糯米饭、腊肠饭……”一口气报了好多个菜名,他继续道,“几年前老家成了旅游景区,到现在开了十几家农家乐,我放假的时候就去厨房帮忙。”哪怕不下厨,也跟着大人一起去山里打猎,他年纪虽小,但身材高大,力气也大,比成年人也不差,能独自和野猪搏斗,九死一生活了下来,甚至还伤了它。
现在他身上还有野猪刨出来的伤疤。
“那你做饭手艺应该很不错了,改天有空了让你下厨试试,我和你弟弟就可以大饱口福了。”
段述民又露出怀念的神情,他当年是跟着扶贫考察团一起去的贵州,才找到了这个深山里的原始苗寨。
后来有记者去了,对外报道了这个神秘的地方,开始陆陆续续来一些游客光临,这逐渐成了靠砍柴为生的村民们的经济来源。
政府出钱给修路,还建了希望小学,而段述民也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资助了一个学生。
听着两人对话,段语澈只是沉默地听着,他根本不懂这些,而他和段述民的相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四年罢了。
晚饭去的不是什么大餐厅,段述民平日应酬吃惯了那些,带两个小孩下馆子,就去了小区对门新开的一家接地气的农家菜馆。
段语澈不太能吃辣,段述民照顾他口味,点的大多都是清淡的菜。
段述民很热情,见曹烽客气,给曹烽夹菜:“别斯文,都是一家人,多吃点,对了小烽,你喝不喝酒?”
曹烽摇头。
段述民哈哈大笑:“你们寨子里的糯米酒,我怀念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