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脚步微顿,然后又一脸平静地继续向前,微微笑道:“这是好事,他既看上了,叔母难道还不愿意给他娶不成?怎么,是那姑娘的出身不行?可是要朕先帮他在叔母这里说说好话?”
“哪里至于劳动陛下,”燕平王妃笑得无奈,“陛下也知道的,泺儿那孩子,从小就主意正,他长这么大,臣妇还真没见过他因为喜欢什么而巴巴地来向臣妇讨,他难得开口,臣妇自然是得应了他去,只是……”
话到嘴边,燕平王妃又不免欲言又止了起来。
裴度微微皱眉。
燕平王妃看得心里一咯噔,知宣宗皇帝最是厌恶旁人搞弯弯绕绕、话里有话那一套,事到如今,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燕平王妃的心神倒又平静了下来。
“不瞒陛下,前个月臣妇去长宁侯府拜见两国大长公主,出来时,府里的大夫人将臣妇拦了过去,”燕平王妃淡然道,“话里话外透露的,似乎是想让臣妇来帮忙探探陛下的口风,看能不能让傅三姑娘入宫的意思。”
“这不是胡闹么?”裴度听得眉头大皱,怫然不悦道,“敛洢不是早便与临知有了婚约么?大舅母这犯得什么浑,怎么还动起让她入宫的念头来了?!”
两国大长公主与老长宁侯共育有三子两女,长女便是已故元后傅氏,也就是裴度的母后,是而论亲缘辈分,裴度得称长宁侯府的大夫人一句“舅母”。
燕平王妃在心里冷冷一笑,心道犯浑的怕不是长宁侯府的大夫人,而是府里那位娇小姐。
“说是有婚约,其实也不过是当初话赶话地硬凑成一对的罢了,”燕平王妃平静道,“以臣妇拙见,这些年二人如平常兄妹般来往,看着倒也没生出来多少情意,如今临知心里又另有所属,倘若日后真成了婚,怕是免不了要让傅三姑娘受些委屈的。”
“不如趁着各自年纪小还来得及,干脆先断了这门玩笑般的婚事,让彼此都有机会再好好地挑拣挑拣。”
“朕听叔母这话音,怕不是傅家想让女儿入宫,”裴度听罢,忍不住淡淡挖苦道,“是你们燕平王府不想娶人家了吧!”
“不敢欺瞒陛下,燕平王府确有退婚之意,”燕平王妃淡淡道,“但臣妇再如何,也不敢在陛下面前编排捏造、无中生有。”
——燕平王府想退婚归想退婚,但傅家人想把女儿送入宫的主意,可不是他们燕平王府逼着对方生出来的。
“说句出格的,这男女婚姻,终究是女孩子要看的更慎重些。”燕平王妃作苦口婆心状,“说心底话,泺儿就是再喜欢旁人家的姑娘,纳进门做个妾便是了,了不起也就是一个侧妃,王府又不是纳不得,又何苦臣妇专程提这一茬,来惹陛下不高兴呢?”
“还不是想着他袅姨当年命苦,只留下这么一个丫头便去了,不忍心叫傅三姑娘婚后在王府里受委屈,这才想着让臣妇出面来做这个毁诺背信的恶人。退了婚,对外就说是泺儿生性放荡,配不上她,让傅家再好好地给她寻个合心意的郎君去……至于为何想傅三姑娘入宫,那陛下可问错人了,得要去找长宁侯府的夫人太太们才是,臣妇也只是个传话的。”
傅敛洢的母亲傅袅,师从宓羲圣手一脉,裴度幼年时曾犯过一次时疾,其时颇为凶险,几次命悬一线,是靠着当时的傅袅挺着个大肚子临危不乱坐镇东宫,这才救回来的。
只是裴度是救回来了,傅袅却因为操劳过度心神亏损,三月后临产时下身大出血,连诞下的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便殁了。
因这一遭,从长宁侯府到裴度,对傅敛洢都有种发自心底的愧疚,裴泺与傅敛洢两人所谓的“婚约”,说到底,是当年众人为了给思念爱女、哀毁过度的两国大长公主逗趣,话赶话地把两小人硬生生凑成的。
如今两国大长公主那边倒不难说,傅敛洢对裴泺无意,且是他傅家的女儿对这桩婚事失礼在先,就是真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