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世家侯府,不只女色和子嗣是硬通货,就连当家主母惩戒折磨下人的手段,也是如出一宗,没变本加厉多少。
毕竟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孑然一身,凄惨死去。而钟意早便体验过了。
不要不痛,不受不欠,不期不失。
再不为他人意愿而活,只为自己,就算身不由己,心却还能好好守着,这样即使死去,也再不会有上一世的那个雨夜那么痛了。
只为自己。
只为自己。
钟意定了定心,花半刻钟选了今日的衣裳:淡青底银线团刺折枝菊的上衣与散花水雾绿的襦裙,又吩咐小团开了妆奁来,挑挑拣拣将自己的家底翻了个底朝天,叹息着将里面艳丽的颜色重收了起来,最后也只是选了支白玉沁翠碧玺花簪,坠了对蓝白琉璃。
如此颇费周折地捯饬了一番,钟意平静地望着镜中那个格外贞静柔顺的自己,轻声对小团道:“走了,是时候该去给舅母请安了。”
此时的屋外,天色已然大亮。
钟意不出意料地比往日来迟了些,刚走到林氏的院子外,便被婢女小葛拦住了。
小葛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有一对天生讨喜的酒窝,怕是再大的脾气遇上了都要平个平,消个坎儿。
小葛向钟意敛衽行礼,低声提点钟意道:“五姑娘今日可到得有些迟了,世子爷刚刚过来,正在里面与夫人说话呢。”
钟意笑了笑,心中暗道还不算迟,面上却随小葛的话露出羞赧的神色来,歉疚道:“昨个儿歇的晚了,今早就睡迷糊了,险些误了给舅母请安,实是对不住,那我就站这儿等着吧。”
——承恩侯夫人只世子骆琲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自己做着龌龊似皮条客的生意,却一心想为儿子求娶一位高门贵女,整日千盯万防的,生怕府中哪个姑娘、丫鬟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防着她们比防贼还狠。
钟意颇为识相,往常一日三回来林氏这里立规矩,也一向能早则早,绝不与骆琲正面碰上。
“哪里好让五姑娘站外面等着,”小葛微微笑了起来,心里其实对钟意知趣避嫌的反应很是高兴,面上却还客气寒暄着,“五姑娘随奴婢来花厅坐坐吧,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昨个儿雨也太大了,吵得大家都睡不好。”
“舅母可还安歇?”钟意立刻上道地表现了关心。
小葛微微摇了摇头,低低道:“这月余来,夫人一向都歇得不好,昨夜雨声又嘈杂,哪里能歇的好呢?今早起来身子就不大爽利,连红玉姐姐都得了个没脸呢。”
红玉是林氏院子里的大丫鬟,侯府规矩森严,小葛她们等闲是不敢乱嚼上面的舌根的,意识到自己失言,小葛赶忙又摇了摇头,小声找补道:“奴婢这也是为五姑娘好,五姑娘一会儿进去时可再小心些。”
钟意笑着伸出手来,轻柔地握上小葛的手,柔柔笑道:“阿意谢过小葛姐姐好意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被钟意这么盈盈一握,小葛一个女孩子都霎时通红了脸,支吾着引钟意到了花厅坐下,奉过茶退出来,小葛都还觉得自己脸上热腾腾的,颇为不自在地离花厅远了远,活似里面装了什么吸人精气的妖魅一般。
钟意捧了茶放在手心,却不沾唇,只眼睫微垂,不动声色地思量起方才小葛不经意透露的两句话来。
“月余来歇的都不好”,钟意大概猜得出为何:去岁燕平王在北边打了胜仗,新帝大喜,为显荣宠,便邀了他一家老小自燕京南归团年。不过说是团年,却是五月初便启程,去年六月就到了洛阳。
这到达洛阳的一家四口里,便有个林氏心心念念的梦中佳媳:燕平王府的佳蕙郡主。
——不过以钟意这大半年来的观察看,这事多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想想便知:洛阳城里哪个不知新帝恶了骆氏人,燕平王府从上到下,从王妃到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