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了两分脸色,倒了盏茶奉上去。贺兰敏一把拂开,将茶盏掷于地上,怒意连绵。
“西征事宜繁琐,今日除夕还有晚宴,阿郎就不侍奉在侧,先去忙了。”贺兰泽转首吩咐安嬷嬷, 好生伺候夫人。安嬷嬷连声道是,给贺兰敏顺着胸口,直到贺兰泽人影远去,方低声道, 主上都服软了,敬茶与您,您不喝便罢,何必如此拂他颜面。
这会,贺兰敏已经呼吸如常,缓过劲来,看向地上那潮湿的茶渍,面上多出几分温软的笑意,尤觉胸腔里畅快了些。
“我瞧见了,我咳嗽一声他便得心慌一阵。有他这颗孝心,我便没什么好慌的!”她叹了口气, 这会功亏一篑,到底是我操之过急了,实乃难得这公孙氏这都年底了还突然造访,时机难得……
贺兰敏遗憾又愤慨, “左右谢氏在一日,留着念想,他眼中是真真半点不容人呐!”“谢氏那头,尚无消息。”安嬷嬷道, 怕是……
贺兰敏抬了抬手, 无妨,左右线都投下去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眼下如阿郎所言,二月里开春日,他就要征西,且不扰他心神。
为着不扰其心神
,这日晚宴本想称病不出继续让他挂心的贺兰敏,到底还是理妆更衣而来。因她今岁在这处守岁,贺兰氏很多至亲都从青州赶来,一时间宴会上暖意融融,酒酣人兴。
天空燃起烟火,贺兰泽仰望亮如白昼的夜空,明明万千星子映入他眼眸,然他却聚不起半点光亮。黯淡寂落,如一潭死水。
一如既往提前离宴,却也没回寝殿。想回去的,实在不敢。
寝殿一边就是谢琼琚前头住的房间。她走后,他没再让人进去,自己收拾了屋子。
从床榻开始,他细心地捡着散落在上头的青丝,将它们折拢用金线系牢。然后洗干净被褥,归置在箱笼里。接着收拾她用过的笔墨砚台,将它们封存起来。最后整理的是她的妆台,好多簪钗步摇她都没有带走,说即是方外地,便不必再用红尘之物。
彼时,贺兰泽拨弄着一支鎏金雀簪,自语道, 难不成你要在山上出家?话这样说,他却翘起了嘴角暗暗欢喜。
原是临去那日,他提前偷偷将那个妆奁盒放入了她行礼之中,妆奁里面撒了剩余的相思豆。送入马车时,他有些后怕,毕竟所有的事他都顺应了她,唯有这处自作主张。
纠结半晌,却还是放了进去,只心中嘀咕道, 你实在不要,扔了就好。
至此,房间收拾妥当,他合门落锁。两把钥匙搁在腰间绣囊中,将绣襄抽了个死结。
“太孙殿下,您太可笑了。”城郊紫竹林间,生起一把篝火,映出两张面庞。公孙缨和贺兰泽在这朔风凌冽的除夕夜,避开众人策马来此以风月佐酒。
瞧,死结有何用,这不开了。公孙缨腰胯间弯刀如电,勾过绣囊口的死结,一下划开了口,两把钥匙豁然现出身形。贺兰泽一口酒梗在喉咙,缓了缓仰头咽下,抬手牟足劲将钥匙扔向暗处。
虚伪!公孙缨嗤之以鼻, 一会回去妾给您把那门辟了。
“半斤八两。”贺兰泽看着公孙缨处足比他多出两倍的空酒坛, “半月前孤闻丁三郎喜得麟儿,你这是遭不住了,才来我处寻我喝酒的吧。
有这么点缘故。公孙缨坦荡道, 自然还为着更重要的事。
贺兰泽搁下
酒坛,知晓后头事才是公孙缨私服造访的真正缘故,只道, “你送了孤那么大一个人情,为孤助力,且赶紧说到底所求何事。这般欠你一方按印的空白卷宗,孤实在慌得厉害。
论起人情,公孙缨不免多看了眼贺兰泽。
阿九是她的影卫,实属心腹。
贺兰泽竟设局挑这么一个人同贺兰芷成婚,还坚持让他入整。乍看是为了下药一事打母亲和萧氏的脸,为自己和她出口气。然待静下心来细看,简直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