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静默地走着, 隔着幽暗的灯火,其面色晦暗不明。
夜风拂过, 将她白衣的衣袂,和半散的鬓发吹起。
入夜后的将军府,偶有几名下人走过,微微瞥见晌午刚至府上的那位袁氏夫人,竟是都觉得, 心中有些发瘆。
这还真如小主子孙郢所言,府中像是进了个女鬼。
袁氏却未看见下人们异样的神情, 她静静打量着四下的一切, 心中暗自思忖。
其实这将军府,也不过尔尔。
还不及她父亲袁术自立为帝时,在寿春建的皇宫。
她曾经的生活也是奢侈无度, 穿着绮丽的绸锦,比那步氏过得不知要好上多少。
终归是时移势易, 一朝失势, 竟连孙权这个在南方拥地的小诸侯, 都看不上她。
这般想着, 袁氏突然被打断了思绪。
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突然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直到他跑到了她的身前, 袁氏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原来是步氏和孙权的儿子,孙郢。
那男孩身后还跟着两名小跑着的中年婢子,应是看管伺候他的乳娘,其中一名个子略低些的, 在其身后直呼着:“小主子…您慢些跑。”
袁氏心中不安。
这孩子生得极像步遥,该不会是那女人与她的孩子讲了些什么,这个孩子要来寻机作弄她?
出乎袁氏意料的是,孙郢却微弯下身,恭敬地对她施了一礼。
他身子小小,姿行容止却极为优雅,再配上那张俊秀到近乎妖冶的面容。如若这孩子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袁氏看着孙郢的举动,有些出神。
乳母已经走到了孙郢的身前,有些防备地护着自己的小主子,生怕这个刚进府的袁氏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孙郢这时开口,对袁氏笑了笑:“袁姐姐明日是要离府了吗?”
袁氏适才虽已跟婢子讲明,明晨一早她便要离府,但心中却仍有些犹豫。
这一见到步遥之子,她心中的愤懑之情再一次涌起。
当儿子的自是不想让旁人争抢了她娘亲的宠爱。
孙郢虽然不大,但心中定是也明白这个道理。
袁氏面色微变,声音却还是温柔的:“你父亲似是仍在考虑该如何安置我,说不定日后,你就得唤我一声庶母了。”
隔应不到你步氏,就要让你儿子心中不好受。
袁氏想到这处,面上笑意愈深,俯下身来状似温婉地想要摸一摸孙郢的头。
乳娘却一直都守在孙郢的身侧,不让袁氏触碰到孙郢半分。
孙郢稚嫩,且犹有些微肥的孩童之脸却开朗的笑了笑,他的眼眸似是天边的朗星,澄澈清透。
袁氏刚觉得孙郢可能是孩童无知,又许是脑子不大灵光,就听见孙郢又道:“阿郢虽小,却也知,袁姐姐是做不成我庶母的,父亲应该已经将袁姐姐安顿好了,但绝不会是在府内。”
孙郢的语气仍带着童音,并未有半丝的嘲讽。
可袁氏越仔细想他这话意,心中就越觉得憋闷。
袁氏终是忍不住,多年的修养在这一刻险些崩析,她的嗓音还是不为人知地发颤了一下,道:“所以,你是来这儿,看我笑话的吗?”
孙郢面上仍存着笑意,又冲袁氏施了一礼:“袁姐姐既然来府,那便是客。只是我爹刚打仗回来,肯定是要陪着我娘的,明晨怕是没有人送您。阿郢身为爹娘之子,自是要有待客之道,见到袁姐姐了,便来送送袁姐姐。“
袁氏神色愈发吃惊。
不仅是对这般大的孩童能够连贯地讲这么些话而吃惊,更是对这孩子所讲之言吃惊。
孙郢这个小娃娃,年岁这般小,人竟是如此的八面玲珑,袁氏当真是前所未见。
她神色微凛,又道:“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去休憩了。”
孙郢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