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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咕嘟咕嘟的声音。
声音,格叽格叽的声音。
黑红的黏稠液体中,浸泡了柔软有韧性的肉块,白色的管腔和淡黄的脂肪隐约可见,稍一翻动这些滑腻腻的肉块就有更多气泡叽叽咕咕由黑红中冒出,又一个个扑哧扑哧破裂,最终成为漂浮在黏稠液体上的一层猩红泡沫。
甜腥味,铁锈味,充斥弥漫,鼻腔,口腔,悉数封死。
咕嘟咕嘟,是饮下。
格叽格叽,是咀嚼。
不停地,不停地……
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
不停地。
再一次,睁眼。
第一章
九月二十九,微风,清晨九点,新一天的朝阳仍无法穿透厚重混浊的空气,所以天色依旧阴晦,任由迷迷蒙蒙的灰白统治着大地。
过了最忙碌的早高峰,老张头按惯例坐在点心铺前挥舞了双刀咚咚咚剁起了肉糜。老张头有点老顽固,在这个什么都图快捷省事的年代,他还是喜欢用习惯了半辈子的老方式,所以他坚持手工剁肉,也坚持自家店前不戴口罩,儿子给他买的什么怪里怪气的防霾型早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角落。
可他不戴,总有人戴。九月底的锦市已入秋,今年秋老虎不厉害,却常常连天大雾,这年头雾也不叫雾了,叫什么霾,电视上颗粒啊2.5啊如气象预报一样天天报,谁上街都把口鼻遮得严严实实。你看才大清早,店铺前不错的绿化景已给阴冷的灰白遮了大半,置身这样雾气中连人与人似乎也变得疏远起来,就算有老客人老邻居打个招呼寒暄几句,那大半表情也连同口鼻一起给遮在各式各样的口罩后,顿时就生硬不少,少了往常的亲切劲儿。
剁肉糜不费啥脑子,与人寒暄的老习惯又被妨碍,老张头就百无聊赖地把目光投到了店里的客人身上。
好在雾霾啥的并不影响人们的食欲,过了早高峰,店里仍有三三两两的食客落座,多年的经营让老张头练就了一副好记性,也练就了一副好眼力,所以扫了店里几眼后,他的注意力就落在了最左边角落里的一个小姑娘身上。
这姑娘并非熟客,但老张头记
得她,一刻钟前她进店选了个角落坐下,没半点犹豫就要了一屉素菜包,如今还在慢悠悠吃着,小口小口,不慌不忙,在一帮子因为赶时间而狼吞虎咽的食客中显得有些不同。但老张头注意她倒不是因为吃相,而是他发现自己有些估不准这姑娘的年纪,甚至估不准人家是上班族还是学生——看那嫩生的面孔和卫衣牛仔裤的打扮,倒很有学生气,一旁大大的双肩包似乎也说明了这点——但似乎哪儿总有点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在阅人无数的老张头身上可不常见。
正在他瞎琢磨的当口,那姑娘却倏地抬起头来,双方视线正好撞在一起,不知怎地老张头就像撞了冰碴般觉得心底一凉,却接着就见人家对这边微微一笑,举手一摆,道:“老板,再来一屉素菜包。”
这一笑,有浅浅酒窝现于她颊边,那声音更带着一股女孩家特有的软糯温雅,之前冰碴般的凉意就如被融融暖风拂过,转瞬消融。
“好嘞。”生意总是最重要的,老张头没再细想,应了一声就去灶上端了一屉热腾腾的小包子过来。
走近再看,他愈觉得这姑娘长得嫩气,水灵乖巧的模样加上斯文的举止是很讨长辈喜欢的类型。老张头自然也属于长辈一类,当下越瞧越顺眼,待放下笼屉时人家还不忘对他礼貌道谢,他也就彻底忘了之前一瞬的疑惑,呵呵应声道:“小姑娘瞧着面生啊,是第一次来我这店吧?九点多了还在这儿吃东西,学校里怎么办?”
不料对方却笑眯眯伸出两根手指,答道:“大爷,我大学毕业都两年了。”这么说着,她就似无意间跳过了老张头第一个问题:“今天因为有点不太舒服,所以向公司请了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