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
因为她曾整整一年像尸体一样躺着,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全身上下也没有一丝温度。在那期间,祁越一定试过各种办法。
他拼命地同她说话,发了疯地抱着她,故意凶她,吓唬她,然后生平第一次抛弃骄傲低声下气地哀求她;他大费周章找到一间废弃的房屋期望能以此换回她,日复一日寸步不离地陪伴着凝视着多想能以此打动她。——生火企图温暖她。
漫山遍野地捕杀猎物,一次又一次从拥挤的集市里偷抢走物资,收集用品,一点再一点搭建起新的床铺和灶台。
他做饭,洗碗,搭壁炉,剔鱼刺,努力按捺暴躁的性格学习怎样给动物剥皮、怎样将皮制成好用的皮革。他也会战斗,也会保护,白天用刀暴虐地驱走敌人,夜晚用鲜血淋漓的手掌替她梳理头发、擦拭脸庞,每一夜都与常人认知中的尸体共眠。
有关林秋葵,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不通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他突然就失去她,稀里糊涂被丢弃,没有任何人能质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参考。——同被遗忘的那条时间线里的她一样。
更重要的是,祁越没有系统,他没法更改过去,没法用作弊的手段将她复活,所以只能等。
一个人藏进荒芜的山痛苦地、孤独地等着。
从秋天到冬天。
春天来了。
从漫天的大雪消融一直到新雪即将降临,他渐渐变得阴沉、古怪、满腔怨怒,变得不再像他自己,以为再也没有希望,结果却意外地等来奇迹。
被抛弃的恐慌并未消退。
反而得到更猛烈地浇灌,继续悄无声息地发芽,生长,慢慢塞满他的身体,渗进所有细胞。
他不敢睡,根本不能睡。他整夜整夜地观察她,监控她,双眼一眨不眨望着她,唯恐一个分心她就停了呼吸,像过去一年那样陷入无休止地沉睡。
他知道,隐隐约约知道,受尽折磨的他已经受不了那种无望的等待。他知道,假如再有下次,他一定会杀了她,亲手扼死她,接着把自己弄死。
而林秋葵何尝不是如此。
她总能梦到祁越被炸死的画面,叫人绝望的火光和碎片;总无穷无尽地追逐着一道幻影到无人的海边。
她控制不了自己夜夜无故地惊醒,更压抑不住反复确认祁越还在,他在,他的的确确有在的**。
——多好笑啊。他们明明离得这样近,在彼此身边,却一边相拥一边恐惧着失去。
又该多庆幸。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重新来过。不是的。
侥幸的人要学会珍惜。
“……祁越,你是不是没睡?”
雷声下,她轻轻地问。
祁越嗯一声,然后说:“没睡。”
他愿意说话了,尽管声带沙哑胀痛,咬字生疏得不符合一个正常的人类。
思维出现片刻的闪断,林秋葵伏他身上,用指描绘肋骨。
“你太瘦了。”她说。
她也是。
腰肢细得单手能够掐断。
“太瘦。”
他说。
“你烤的兔子很好吃,明天我想吃鸡翅。”她找到他另一只手,慢慢把自己的五指填充进去。
“吃鸡翅。”
他配合地张开手掌。
外面的雨声倏忽变大了,又好像变小。林秋葵支起耳朵倾听一阵,最后发现雨没大也没小,只是远了。
谁让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连雨都进不来。
“你在学我说话吗?祁越。”
她仰起脸,眸光潋滟,尾音扬起。
祁越顿时不说话了。
骄傲的小狗容不得嘲笑,哪怕是她也不行。
“祁越。”林秋葵‘看着’他,专注‘看着’视野里模糊的他,有意把双眼睁得大大的,“回答我,你在我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