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七轮战斗后,兽潮最终得以平息。
山间渐渐下起今年春天最后一场雨。
奋战者们死的死,伤的伤。有人不幸牺牲,有人英勇就义,连一根尸骨都未能留下,就此永恒消失于世间;
更多人九死一生,筋疲力尽。
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倒头昏睡过去。
这次就连祁越也不例外。
他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贯穿整场战斗的人,确实打得痛快淋漓,当然也因此负伤累累。
打得差不多了,感觉困了,就迅速抢走异能晶石,回塔抱住香喷喷的企鹅。
这会儿正趴在她的肩上沉沉睡着。
大约当真疲倦得厉害,身边人们吵吵嚷嚷,到处走来走去。他仅仅闭着眼,烦躁地挪了挪身体。一个七弯八翘的卷毛脑袋直往脖颈边蹭,却没有一点要睁眼的趋势。
有人不小心踩腿绊倒。
他没反应。
林秋葵从空间里取出毛毯给盖上。
也没有反应。
以为这是进入深度睡眠的表现,她起身想走,他倒立刻警觉起来。犹如被触动紧急开关的机器小狗,反射性收紧胳膊,牢牢桎梏住超爱的抱枕企鹅。
明明累到眼皮都抬不起来。
还要贴着耳朵,声音哑哑地问:“去哪?”
“到楼下看看。”
一年一度的兽潮至此姑且是结束了。
经过一整夜的激烈交战,底下多半混乱得不成样。孙晴她们不清楚情况如何,她得下去看看,指不定还得搭把手。
“很快回来,你自己先睡一下?”林秋葵拿出两个枕头,一个用来躺,一个准备作为替代品让他抱着。
但那是哄小孩的招数,用来对付弱智树袋熊还差不多。
一点都不弱智的祁越任性拒绝:“不要。”
“就要你。”
“你跟我睡。”
他抱怨着,愈发从后背贴上来。
体型又大又低温,近似冬眠的熊。
“就几分钟。”林秋葵侧头摸摸他的脸:“听话。”
如此亲昵的举动,这样温柔的口吻。
祁越就没法抵抗。
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感到怀中热量的流失。下秒钟便靠着墙,掀起一半眼皮,露出底下散乱的黑色眼瞳。
瞳孔边缘模糊含混,有如一团泅开的墨。
那是吸食过多雾气的结果。
兽潮里不乏各种昆虫,衍生而来的雾气包含多种毒素。异能者们暴露其中太久,即便塔里有「提速者」帮助促进血液循环,将毒雾排出体外的速度,依然远远赶不上侵蚀。
祁越还算好的,仅仅眼球闹了毛病,视物不清晰。
外加后脖到背部一片不疼不痒的紫色斑点。
其他还有更严重的,窒息休克,四肢瘙痒疼痛,乃至长燎泡。或沉浸在惊悚幻象中不断尖叫哭嚎……
薄毯松落在地,骤然拉回林秋葵的思绪。
发觉祁越一副要起身的架势,她已经站直了,又撑着膝盖,低下身去平视他:“要做什么?不睡觉了?”
“不。”他没表情地说:“跟你下楼。”
她不陪他睡觉,他就跟着她下去。
祁小狗的思维一贯简单粗暴,打完架简直变本加厉地黏人。
他这个样——满身满脸的伤,活像垃圾堆里刚扒拉出来的破烂布偶,体内说不清几根骨头完好,肯定不能胡乱走动,
两人视线相对,祁越的眼眸暗淡涣散。
看着竟有点脆弱,几乎称得上可怜。
林秋葵心软了,贴着墙壁重新坐下来,拍了拍大腿:“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行不行?”
勉强还行吧。
祁越身体一斜,脸颊隔着布料贴上软肉。搁在外人眼里,好比一头臭脸恶龙卧进柔软的棉花糖,画面忽然就有些无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