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还有数日就要元宵节了,宫里早已经换下了红红的福寿龙凤灯笼,悬上了今岁新制的各式花灯,四角的,六角的,八角的,绸纱的,琉璃的,有的描绘着宫廷仕女图,有的又描绘着山川日月,当真是琳琅满目,看的人目不暇接。
因而各宫各院的宫人们来往看着,那节日虽还没到,却是个个眉目轻快,带着难掩的喜气。
但相比起来,绫绮殿这些时日却是不好过得多。
今日虽然停了雪,但天气依旧阴沉,此刻绫绮殿内分外寂静,相比于从前歌舞升平,通宵达旦的热闹相比,显得异常冷清。
守在殿前的宫娥和内侍们皆肃眉敛目,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而殿内此刻更是压抑沉闷了许多。
甫一走进去,虽说依旧奢侈华丽,但总是如绷着一根弦儿般,让人不得自在。
只见明朗缀着珠玉的灯火下,月充仪正沉着脸,皱着眉,神情颇不耐地斜倚在紫檀嵌黄花梨木大理石胡床上,左手随意地弯曲撑在引枕上,一旁的赫连娜则半屈着膝盖轻轻地替其上着药膏。
借着光影,月充仪的脸色已是越发不大好,只见向来精致如凝脂美玉的脸上此刻长了几颗红色小疙瘩,唇边的燎泡更是显得嘴也红肿了许多。
一向惜美的月充仪哪里经得住这些,因而这几日脾气是愈发的大,每日都跟吃了炮仗一般,稍有不如意便会斥责打骂身边的人,搞得绫绮殿上下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独独赫连容和赫莲娜作为身边人却是又不得不在陪着小心的伺候着。
“嘶——”
正在赫连娜强支撑着颤抖的双腿,替月充仪再上药时,却听到月充仪忽然出了声,赫连娜后脊一紧,当她本能地要下跪请罪时,便被“啪——”地打了一个耳光,颊边顿时火辣辣的疼痛发麻,耳边也嗡嗡的,只能听到月充仪的怒骂声。
“没轻重的东西,你的手是让烙铁烙了吗?若是用不了,折了才好!还拿出来做什么!”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着挨了一巴掌却顾不得痛,反而紧张恐惧请罪的赫莲娜,一旁赫连容也是禁不住又怕又紧张,但想着立政殿那边安排的事,终究还是紧了紧手,小心上前道:“公主,奴婢瞧着太医署开的药虽起了些许作用,但却未对上根本,太医令向来医术高明,资历最深,不如请他来瞧瞧?”
说罢,赫连容又偷偷看了眼月充仪的脸色,适才补充道:“陛下向来想着您,想必不会不答应的。”
听到赫连容的话,月充仪原本怒气冲冲的神色勉强缓和了几分。
即便她如今降为了充仪,她都是突厥的公主,让一个小小的太医令来替她诊病,她相信皇帝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到时候,也叫那六宫看看,不论她在何时,都是让人不可忽视不可轻慢的存在。
于是,在月充仪的示意下,赫连容便毛遂自荐的去请了这天子恩典来,待太医令孙仲替月充仪枕了脉后,凝了凝神便道:“充仪这是肝火旺盛,心绪不畅,平日所食辛辣腥啖的缘故,并无大碍——”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老生常谈我都听腻了,到底如何能彻底根治,消了我这脸上的东西?”
见月充仪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自己的话,孙仲并不意外,只颔首恭敬道:“此症虽来的凶猛,但容易根治,充仪不必担心,臣这就为您开上些汤药,平日里注意些饮食便罢了。”
听到孙仲的话,月充仪勉强压住了脾气,一旁的赫连容瞧了,适时地道:“不知,可有药效更快些的汤药?”
察觉到月充仪和孙仲的目光,赫连容又紧张地道:“我们公主这些时日因着嘴上的泡,连饮食也不好,不知可又更快些的药,也能让公主好进食些?”
听到赫连容关心的话,月充仪总算是满意了几分,随即皱眉看着孙仲道:“阿容说的是,太医令便照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