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在李绥的示意下,灵犀就要被领出去,李绥笑着摩挲指间那枚石榴色的宝石戒子,不紧不慢看向身旁的宝缨般道:“方才我回府,姑母说年关将至,想要抄写几本经书供奉于玉清观的菩萨前,方才姑母还正说没有可心的人,如今瞧可是巧了,荣安的字我是瞧见过的,秀丽规整,是咱们府中姐妹里数一数二的。”
说罢,李绥唇边微勾,睨向身旁的念奴道:“荣安既然有时间在这大寒天里击鞠,可见是有些闲暇的,正好趁此抄写经书,一来也能替姑母分忧,尽这份心意,二来也能凝神静气,免得这冷日里击鞠寒了身子,一举两得,念奴,你这去一趟朝露院将此事请示姑母。”
听到李绥的话,念奴立即应声,自软帘后的灵犀身边擦身而过,走了出去。
而灵犀此刻也渐渐瘫软下身子,只得任由人架了出去,她如何听不出来,永宁郡主这分明是在告诉她,如今的荣安县主尚且自身难顾,更遑论是她了。
待到屋内再次平静下来,宝缨心下泛起暖意,抬手间握住李绥放在案上的手,对视间却满是愧疚难安。
“此番为了我,荣安县主必然要与你生出龃龉——”
察觉宝缨的不安,李绥起身坐到了宝缨的身边,竟是头一回没有如从前般插科打诨的带过,亦或是温温柔柔的劝慰,反而是甚为平静雍容,其中那认真的眸光竟是连宝缨看得都为之一震。
“宝缨,将来的你是要成为郡公夫人的,若再往后,亦会是如姑母一般,成为未来杨家的掌家之主,甚至是更高——”
李绥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延伸下去,她知道前世里很多事到了如今因为她的干涉已然在一点一点改变,可有的东西却是大势所趋,非人力可变。
“你与二郎注定不是平凡人,你们手中所拥有的东西就如同一把利刃,若将锋刃对外,自是杀伐果断,其利断金,可你与他一般仁善宽容,这无疑是拱手将利刃的刀背对外,你们可曾想过,与此同时,对向你们的却是锋刃。”
听到李绥意味深长的话语,宝缨怔怔然不再说话,转瞬间已是心乱如麻。
看着眼前彷惶若失的宝缨,李绥知道,宝缨自小受到的是贵女的礼仪教育,又不似红缨争强好胜,因而单纯善良的性子早已刻入骨血里,非一朝一夕可改变。
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即便日后的她扶着她坐上更高,甚至是至高的位置。
却不能替她守护一辈子。
有时候李绥在想,自己似乎越来越矛盾了。
她希望有一日宝缨能够成长,成长为一个真正能担负起个人荣辱的坚毅女子。
可她也希望宝缨能够在她的守护下,永远这般拥有一颗再纯真无暇不过的赤子之心。
当李绥从芳菲苑出来时,念奴和玉奴也已然陪在身侧,察觉李绥的沉默,二人都没有说话,只始终如一的跟随在她一步之后的地方。
“将灵犀送回去时,荣安如何?”
听到李绥的问话声,玉奴默然看过去,只见火狐大氅里的少女愈发风姿绰约,肌肤如雪瓷一般没有丝毫瑕疵,看起来恬淡而悠远。
“县主怒极,恰好那时银娘也去了,说了抄写经书一事后,奴婢与银娘一同出去,还未走出门,便听到里面又是砸杯子,又是砸盆景的——”
听到玉奴的话,李绥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倏然笑出声来。
那一刻,身旁的念奴仿佛才明白曾经看到的一个典故,为何周幽王会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
因为值得。
“那便好。”
渐渐地,李绥收起了笑,唇边的弧度却是丝毫不减。
便是眼前的玉奴和念奴只怕也是这会才明白,她方才是有意借灵犀之手激怒荣安县主的。
从很久之前她就已经起疑了,若说荣安恨她不过是因为她一入府便分去了她从前的万千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