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绥便起了身,值夜的玉奴闻声立即出去唤人侍奉,下一刻只见宫娥鱼贯而入,为首的端着盆底饰鱼戏荷花的赤金洁面盆奉在李绥面前,盆内盛着兑了茉莉花汁的盥洗水,再用甘松、山奈、香幕、白节、白芷、防风、蒿本、白僵虫、白附子、天花粉、零陵香、绿豆粉捣成细末的洁面香,用后少女的肌肤更是色如玉瓷,却又似破了壳的鸡蛋,柔软而细腻,其间尚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李绥坐在妆台前,由着念奴替其挽了简单的少女垂髫分肖髻,饰以今日开的正盛的嫣红海棠,只鬓边斜簪了一支嵌红蓝宝石蛛形金簪,耳畔的红色碧玺坠子更是相得益彰。待妆扮完,念奴似又想起什么,又在李绥的眉间轻轻点缀了一枚粉白琼花花钿,才笑着道:“过几日乞巧节,用这蛛形簪子,正好为郡主求个好兆头。”
当李绥方出了门,只见一袭新妆的宝缨正好要进来,一看着李绥,眸中不由也闪过惊艳,笑着上前拉了李绥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上身着鹅黄色缀有白色牡丹的半臂窄袖短襦,下身搭的是赤色为主间以鹅黄的细折花间裙,一眼瞧着便觉得少女高挑的身材更显窈窕,再配上腕上的水红披帛,尤为点睛之笔。
“甚少见你穿这般颜色,连我见了也移不开眼了。”
李绥闻言一笑,戏谑地看了眼宝缨道:“如今你也会打趣我了。”
见李绥挽了自己的手,宝缨也亲切地握了握,一边走一边道:“我说的可是正经,从前你穿的端庄别致,看起来倒像是天上的神女,虽美却高不可攀,今日这一身添了几分女儿娇俏,倒似是初下凡了。”
一听了这话,若是旁的小娘子许是已经红了脸不知如何回话,李绥却是并不觉有甚,只笑着作势拧了拧宝缨滑嫩的脸颊道:“瞧瞧,还不知是从哪里看来的杂书,这若是让弘农大伯他们听到了,少不了要过问的——”
说话间,李绥见近前的宝缨原本凝在眸中的笑意顿了顿,虽不过僵滞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常,却已叫李绥察觉出什么来,再看一旁侍立的蕙容,此刻看向宝缨的目光中似也有些莫名的异样。
“好了,咱们快去阿姐那拜别回府,再晚些待日头高照,容易过了暑气。”
李绥按下心底疑虑,仍旧笑着拉宝缨前行,如此才算将这篇翻过去。
待两姐妹拜别杨皇后,日头也已渐渐爬上,耀眼的金芒落在甬道两边的瓦檐上,在地砖上正印衬出螭兽的影子来,马车缓悠悠行在其间,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方走至玄武门,当马车正要城门时,坐在其中的李绥便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似乎是将要碰面时才听到马蹄声渐缓下来,此番只怕正好要与她们马车错开。
宝缨似是好奇,伸手将车帘稍稍掀开一点点缝,待看到外面的人时先是眸中一动,下一刻偏过头来看向她,唇边发出极低的溢叹:“这位将军好生年轻,若不是这身戎装,看起来倒像一位状元郎。”
难得见不爱评论的宝缨这般夸赞,李绥听了也生了几分好奇,随即促狭般斜睨了眼眼前的宝缨,故意打趣道:“咱们大周向来开放,每逢放榜都是各家点婿的好时候,若想看敞开来看便是,要真是心慕了,不妨也来个城下点婿,岂不是风流美谈——”
宝缨闻声顿时脸上通红,又不好意思起来,此刻只急着直直拿眼瞪李绥,随即瞥了瞥软帘处,似乎是让她缄默不语。
李绥见眼前的少女犹如一只局促的小兔,那脸颊跟红彤彤的果子般,逗心更起,因而拿手里的团扇掀开软帘,倒要看看叫她的宝缨夸赞的究竟是何人物。
只见宝缨送与她的那柄湘妃竹雪青玉色琼花刺绣纨扇方挑开那层薄薄的软帘,高悬的夏日金芒霎时射了进来,在马车的窗沿处泛着粼粼金光,而在那金芒之中,一年轻男子居高坐在马上,身着藩王可配的深紫大科绫罗饰螭襕袍,腰间玉带上的金鱼袋已然彰显男子的显贵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