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伤兵?”姜玉姝一怔,大为错愕, 皱眉沉思不语。
严百户见对方只是愕然, 而非断然拒绝, 便觉得可行,趁热打铁,无奈道:“并非故意给你家添麻烦, 而是实在逼不得已。你们也看见了, 我这四个弟兄,失血过多,伤得太重, 如果勉强背回营, 伤势必然加重,一路颠簸, 恐怕性命难保。”
“唉, 他们四个,年纪最大的三十多,最小的才二十岁, 勇猛善战, 全是杀敌不要命的性子, 所以才身负重伤。”严百户言辞恳切,继续游说:“常言道‘救人一命, 胜造七级浮屠’, 你家肯收留几日, 兴许就能保住四条性命了, 善有善报,功德无量啊!”
保住性命,功德无量,可万一保不住呢?
况且,施恩图报,成什么人了?
我不求报答,只求安宁。
姜玉姝丝毫不为“功德无量”所动,暗中斟酌,心思飞转,正色表示:“大人,我们十分钦佩杀敌卫国的勇士,也不忍心见死不救,但实不相瞒,我们不敢贸然收留。”
“为什么?你有何顾虑?尽管大胆直说!”严百户抹了把脸,汗水混着血水,精疲力倦。几个将士站在阶下,戎装染血,满脸恳求之色。
姜玉姝直言不讳,坦率答:“正如您所言,大伙儿也看得清清楚楚,这四位好汉,伤势严重,严重得各位不敢挪动他们回营。那么,丑话说在前头,假如我们出于善心收留了伤兵,而伤兵却在我家加重伤势,或者不幸英年早逝、为国捐躯——到时,军中会不会责怪甚至追究我们?”
“请恕普通人胆小,心存顾虑,委实不敢贸然收留重伤患。”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严百户恍然大悟,当即昂首挺胸,承诺道:“这却是你多虑了!征战沙场的人,见惯了伤亡,四个弟兄的伤势,我们心里有数,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俱是各自的命,怨不得旁人。放心,军中绝不会怪罪无辜!”
“这……”姜玉姝站在门阶上,居高临下,俯视四个几乎浑身浴血的重伤患,不由得想起自家投军的几个男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怜悯叹息。
一方面人命关天,另一方面事关重大。萍水相逢,岂敢随便收留陌生伤员?作为郭家女主人,她一时间为难住了,攥紧帕子,反复斟酌。
庄松眉头紧皱,时而望着姜玉姝,时而端详重伤患,欲言又止,索性沉默旁观。
“其实,你根本不用害怕。”严百户生性精明,已经判定对方心地善良,便脚底生根,极力游说:“此次追剿残敌,我是头儿,我下的命令,即便军中追究,只会追究我,哪儿有怪罪热心村民的道理?”
姜玉姝神色严肃,不由自主地走下台阶,翠梅贴身搀扶,寸步不离,邹贵尾随。
三人凑近,细细打量正被同伴包扎伤口的重伤患,忆起郭弘磊等人也曾身负战伤,均流露不忍之色。
姜玉姝再三考虑,缓缓道:“听了您的话,我们放心了些,但仍是担忧,毕竟事关四条人命。”
“你要是害怕担干系,严某写个条子,注明一切,如何?”严百户见对方弯腰打量伤兵,立时放下心,暗忖:嘿,此事能成!
姜玉姝直起腰,不解地问:“您的意思是光收留吗?重伤患,急需医治,也需要人照顾的。”
“咳,听说,你家不是有个大夫么?既会配制良药,想必医术不错,请他帮忙救人,行不行?”严百户尴尬擦汗,硬着头皮,讪讪说:“另外,我会留下两个人,专负责照料伤兵,不劳你们费心的。”
难怪直接把伤兵背到我家门口,原来是有备而来,莫非不愿挪走了?
姜玉姝皱了皱眉,郑重提醒:“我家虽有个大夫,但哪怕绝世名医,也不敢保证一定妙手回春。”
“生死有命,我们明白的!”
四个重伤患,两个帮手,六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