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之中,惊起一片飞鸟。
太阳虽然西斜,但烘烤了大半日的地面仍在滚滚冒着热气,远远望去,空气都打了弯。
师徒俩挎着破旧的药箱,拄着木棍下山,徒步往十多里外的村落走去。
这一带多山,地里收成总不好,许多村民就结伴去外头的镇上挖煤,年深日久,大多得了咳嗽病。
若治疗及时或许还好,但穷苦百姓大多是拿命还钱,赚尚嫌不够,又怎么舍得往外掏?
所以一旦被工友抬回家,基本就是等死了。
今天师徒俩要去看的,就是这么一个病人。
他是两个月前被抬回来的,又是咳嗽又是喘,面无人色,躺在炕上时简直像一只蜡黄色的风箱,破了洞漏气的那种。
老道士给他把脉,低声对崖仔道:“毒已深入肺腑。”
就连这病人咳嗽出来的血痰里都是些黑乎乎的煤渣,治不好了。
崖仔只是唏嘘一回。
他本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可随师父四处行医问药久了,见得多了,竟也有些习惯了。
那病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可非但没有迁怒,甚至还很愧疚。
“真是,真是……劳您白跑一趟……”
他伸出枯瘦的手臂,指了指角落里缩着的妻儿,那同样干瘦的女人木然着走到里间,不多时,用两只手捧着个补丁摞补丁的旧蓝布手绢出来。
“家里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倒是还有四个鸡蛋,或许,或许还能孵出来……”
女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涨得通红,因为过分羞愧而不敢直视师徒俩的眼睛。
崖仔这一趟下来之前其实是很想要诊金的。
师父的袍子破了很久,该补补了;
师父爱喝酒,只是那酒葫芦已经空了好久……
但此时此刻,他竟觉得这几颗鸡蛋烫手,几乎带了惊恐地望向老道士。
老道士却一改素日的大方,“收下吧。”
那对夫妇齐齐松了口气,好像卸下天大的包袱,终于能喘口气了。
回去的路上,崖仔双手托着那几只鸡蛋,神游天外。
走到村口时,却又见迎面几个人拖着担架跑来,有红色的血水顺着担架淅淅沥沥洒了一路。
“大夫!”
“救命啊!”
又是一个煤窑出来的,才二十岁,去年刚成亲讨了媳妇,年初有了娃。他只是想让婆娘娃娃过得好一些,所以咬牙去挖煤,结果煤窑塌了,他的腿没了。
年轻人已经反复被疼昏又醒过来好几次,睁开的眼里没了光,只反复说着一句话:
“我的腿呢?”
崖仔心窝里憋的生疼,强忍怒气抓着送他回来的同伴问道:“就这么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那矿主都不管的么?
一张张沾满煤灰和血迹的脸上满是混杂着悲愤的无助。
那矿主早就买通了当地知县,在家养着一大批护院,他们怎么斗得过!
崖仔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其实江湖就在自己身边。
他要去抱打不平。
于是当天夜里,他就偷偷溜下山,头也不回地奔着县城而去。
殊不知他刚走,道观外就冒出来一个影子,顶着细小的发髻微微叹了口气。
县城很远,也很大,崖仔憋着一口气狂奔而至,却被眼前的车水马龙晃花了眼。
比起只有自己和师父两个人的破旧道观,比起那些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组成的村落,这里繁华又富饶,简直令他不敢认。
为什么同一片天地间,竟会有人得了病却只能等死,有人却能穿绫罗绸缎?
他不太懂。
崖仔定了定神,才要找人问县衙在哪里时,却被人一把拖到路边的林子里。
他本能地甩腿出拳,脸上却突然**辣挨了一耳光,定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