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余臣坐在姜意眠的右边, 左手垂在身侧,手掌刻意往后翻折。
——所谓桌下私情不过一出巧妙的障眼法,三少爷不清楚这个, 看得痴了, 呆了。待抬起头后, 鼻下不由涌出两道躁动的血……
“呦, 三弟火气旺盛啊?”
少爷们揶揄暗嘲,佣人速速递来手帕。三少爷生得些许白胖,手忙脚乱地擦嘴、捂鼻, 模样十足的滑稽。好容易给堵上了, 厅堂门一推,轮椅沙沙划过地面的声儿由远及近。
秦衍之来了。
秦衍之讲究食不言, 且不喜吵闹。他一来,厅堂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立刻像放了口子的气球, 泄得一干二净。饭桌上人人摆上兄友弟恭的笑,只余下碗碟丁零当啷的碰撞声。
饭后, 他问起近况。
养子们个个处心积虑,拣出自个儿最出挑的生意作答。
谁知他们这位深不可测的父亲听完, 面上全无波动, 光是搭在椅上的手指敲一敲, 恍如一把锤子沉沉敲在每一个儿子的心上。
“余臣?” 秦衍之侧过头去问桌上唯一安静的人。
“回父亲, 我……还是在画画。”
“你会赖恩手势?” 好古怪的一个生词。
两年前,戚余臣在漂洋过海的家书里提过一次。
“以前学过一些。” 比起其他兄弟,他中规中矩、实事求是地说:“不过国语运动以来,由聋教育业的梁先生起头,已经设计改进出国语注音符号发音指式。我还没有仔细研究过。”
秦衍之微微颔首,代表一种平淡的肯定。
“明天起你去梁刨辉那里学, 学完回来教意眠。”
“好的。”
秦衍之的余光扫向某人:“她要愿意,也教她画画。”
——快快给她找些事做,省得太太成天搅得家里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这话他没有说,全是周边伺候的佣人忍着笑,心里给补上去的。
“好的,父亲。”
戚余臣一副全无主见、说什么应什么的温顺做派。
“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父亲再度发话,却是一道逐客令。
难不成今日喊他们来,就为了给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妻子找乐子么?
其他少爷暗暗恼火,坐着不动,一心琢磨着该如何自然地谈起老七的死、老七在北平上海残留下来的店铺生意,总不能被老大一个人吃下去不是?
唯独三少爷口水一咽,飞快地说:“我也想学!”
“我、我想画画许久了,左右余臣要教,多一个学生也是教,不是吗?”
迎着他人不解的目光,他如是地说。
这事儿戚余臣是没法拿主意的,他静静坐着。
半晌,秦衍之垂下眼皮,给了一个回应:
“随你。”
*
学画画、学手语可谓意外之喜,作为回报,姜意眠确实安生了一段时日。
谁成想不安生的人轮到三少爷。
他是一个满心装着旁门左道的学生,次次准时来到画室。像模像样地捧起调色盘,脸朝着木制画架,眼珠却不往画布上投,一个劲儿粘着那两人打转儿。
一连三日,迟迟没能捕捉到渴求的画面,他憋不住了。
“账本事关重大,谋杀秦衍之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我不能冒风险……”
“万一你们是他的卧底,故意打着合作的名头试探我……”
弯来绕去一大堆,好久不肯进入正题。还是戚余臣蹙着眉问了一声:“三少爷……您想让我们证明自己?”
他方才如释重负地说:“对。”
“也不用做别的,像那天在火车上一样就行了。”
——再在我面前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