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与任务之间存在二十四小时缓冲期,可以无视言语限制。
姜意眠发现这一点时,已经一觉睡去整整十八个小时。
就很惋惜。
床铺一边连着壁,老火车咣次咣次沿着铁路前行,车厢便沦为一位老妇人篮里放着的红苹果,左右不规律地摇晃、抖动。四四方方的窗口,月光时有时无,流淌进来的颜色竟轻微的泛蓝。
似泡在海里。姜意眠还没睁眼时,朦朦胧胧以为自己不幸被一只巨大的八爪章鱼戴住了。长长的、软又滑腻的触角蜿蜒绕过她的脖颈、腰肢、大腿与腕骨,松松缠着。
一股稍含腥气的香味,叫人想起一朵淋了血的百合花,合着花瓣,将她一整个拢在了身体里。
她被困住了,捆住了,粘住了,怎样说都好,总之难以动弹。
吸进来的每一口气皆是浓腻的花香,怪物分泌出来的毒液,黏黏腻腻流入她的肺腑。
“松开……”
她挣扎着掀开眼皮,一看,一张比花更颓艳的面庞近在脸边。
原来不是什么大章鱼,而是戚余臣。
唔。
他低着头,背部弯曲,双腿也弯曲,分明以一种怎么看都不可能舒坦的姿势,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抱着腰。一条腿心甘情愿地给她压着,另一条半支起来,脚跟厮磨她的脚腕。
……就睡相而言,可以说和章鱼不分上下哦。
这位大朋友原来的睡相有这么糟糕吗?
姜意眠试着挣开。
“眠眠难受吗?”
似乎被她吵着了,戚余臣轻轻哑哑的嗯了一声,醒了过来。
“有点。”
久违的言语自由!
某玩家生出兴致,一下说了许多话。
“这张床是不是有点……挤?”
“我们在回上海的路上?”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声音细软,磕磕绊绊地,咬字混淆,简直退化到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刚想摁太阳穴提神。
有人却快她一步地坐起来,将指肚覆上去,力道轻柔地压着那个穴位,徐徐揉开。
“你喝了很多酒,烧得厉害,所以才会头疼。”
戚余臣偏低的语调里含着一丝不难分辨的责备,眼里亦是。
姜意眠半靠在他腿上:“我不想的。”
对方好似一个新上任的温柔老师,规劝心爱的学生。好声好气,连犯了错都不舍得说上一句重话。可惜再温柔的老师,也不会接受一个看起来漏洞百出的理由。
“要是真的不想,你就不应该把自己弄醉。”
他说。
“那也是为了任务。”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有点儿理直气壮了,态度有点坏。
一定是宿醉后的影响,心头萦绕着难言的烦躁。
车厢里静下刹那。
不过人与人的相处拥有一种固定的模式。
姜意眠跟季子白窝在一起,永远摆脱不了‘杀人犯与追查他的被绑架者’这层关系。他们注定争锋相对,谁都不准率先低头认输。可论起姜意眠跟戚余臣的过往,她曾经只是一只小猫咪呀。
自由自在、受尽溺爱的宝贝小猫咪。
被一点点宠得任性又娇气。
因此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争执,无不是以戚余臣的率先低头作为终结。
一如眼下,他无奈地垂下眼眸,很快败下阵来。
“知道了,眠眠有自己的想法,是我太过担心了。”
“我……看不到你的时候,总是梦见你处在危险中,会有人……欺负你。”
说着这样的话,一刹那,他的脸白得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