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没有明说,全得凭借顾天涯自己能不能领悟。
顾天涯当然能领悟。
但他决定婉言相拒。
他冲着新管事行了个礼,脸上故意装出急躁之色,道:“村中亡人,等待下葬,晚辈可否现在就写文契,盖不盖章等您方便了再说……”
顾天涯这话,同样有着隐含意思。
他首先是告诉对方,你的暗示我全都听懂了,虽然听懂了,但是不方便答应你。
拒绝了对方,但不能让对方感到不爽。
所以还得在语言里面含有恭维。
比如提及印章的事,表面是说你现在没有印章也无所谓,如果有印章,那自然是现在盖上了最好,没印章,那就等以后有了再盖也不迟。
但是暗地里的暗示,则是告诉对方我坚信你在孙家的地位已经稳固。
不但地位稳固,并且未来还会变的越来越稳,所以我不怕你失势,更不怕你许可过的文契被人推翻。
这是在恭维对方。
……
那个管事的目光炯炯一闪,忽然上上下下不断打量顾天涯。
好半天过去之后,管事突然轻轻一叹。
然后,他神色竟然变得严肃,很是郑重对着顾天涯拱了拱手,沉声道:“你这样的少年,果然不是我孙七可以收用的,你也许能成为我家公子的座上客,以后说不定还得让我孙七恭敬着你。啧啧,读书人,莫非这就是读书的力量么,真是了不起……”
他突然冲着不远处的孙氏大门喊了一声,喊过来一个家丁去取笔墨纸砚,然后目光再次盯着顾天涯,语气略显恭敬道:“初次结实,攀个善缘可好?”
顾天涯看向家丁手里的笔墨纸砚。
他瞬间便明白了这个管事的心思。
也正因为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所以顾天涯忽然变得有些踟躇,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轻轻道:“你想让我写什么?”
对方也很干脆,呵呵一笑道:“就送孙七我一首诗吧。”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炯炯再道:“诗的内容,可以写写今天发生的事。你放心,这算是你送我的礼物,咱俩结个善缘,我不会拿给任何人看。我只把你的礼物留在手中藏着,也许以后辉成为传给孩子的传家宝呢……”
顾天涯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那可得给我润笔费了。”
孙七哈哈而笑,道:“写完诗后,剩余的笔墨纸砚送给你,至于买地赊欠的五十文钱,还请赎罪我不能给你减免掉。”
其实他有完全有权利减免掉,就算没权利也可以自己掏钱交好顾天涯,但是,那样就失去了做家奴的本分了。
顾天涯再次深深看他一眼,猛地欣然而笑道:“好!”
伸手一指不远处的街角,有株大树恰被昨日的积雪压满树冠,天上一轮红日,阳光洒满树身,顾天涯再笑,又道:“就写个大雪压大树吧。”
笑声之中,提笔在手,那个家丁连忙躬身,帮他举着纸张方便书写,但见顾天涯一气呵成之下,转眼就写出了四句小诗。
雪压枝头低,
虽低不着泥。
一朝红日出,
依旧与天齐。
诗名可以说很是俗气,名字就叫做《大雪压大树》,诗的句子也很很普通,猛一听像是小孩子的手笔,然而普普通通的句子之间,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像是在暗喻一直埋没的孙七管事,又似是在寄语写出此诗的顾天涯自己。
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写完之后,顾天涯再次看了管事一眼,然后举手拱了一拱,拿着剩下的笔墨纸砚转身而行。
不多时,身影渐远。
孙七管事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家丁有些不解,一脸讨好问道:“您像是很瞧得起这个顾家村的穷小子啊。”
孙七管事收好那副诗句,半天才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