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墨还没有回过味来,凌做了一个让他完全预料不到的动作——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的双眸呆呆地看着陆墨。
十七八岁的少年比陆墨矮了一个头,体格也清瘦得多,趴在陆墨的身上时,他就好像找到了一个温暖的、足以容纳他的地方,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抱住了陆墨。
陆墨本来想起身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
莱格曼医生离开前,特意嘱咐了他一句:“尊敬的雄虫阁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过度的关心对雌虫并不是什么好事,除非——”
他没有说完的是:除非你能保证,你能永远这么保持下去。
在莱格曼先生漫长的医生生涯中,看过无数次类似的例子。
雌虫错误地把雄虫心血来潮的宠溺,当成了雄虫爱上自己的证明。当雄虫对此失去兴趣后,雌虫却不能接受现实……
但陆墨却以为,这或许也会影响到凌的身体。
毕竟是一个高烧五十度都觉得是小毛病的种族啊!出现什么都不奇怪的。
如今,陆墨陷入了两难之地。
凌暖烘烘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即使是这样,他也似乎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微微地蜷起了身子。
就像他早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一样。
陆墨觉得自己应该推开凌,但他却看到凌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从凌变成这样以来,他总是一副紧绷的模样,如同惊弓之鸟,无论发生什么都可能会让凌崩溃。
陆墨本来要推开凌的手,在碰到凌肩膀的时候,忍不住卸下了力气。
……看在凌已经不清醒的份上,偷偷地耍下赖,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对不起了莱格曼医生!!
“要……”
凌蜷缩在陆墨的怀里,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陆墨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凌的话。
“要……纸……”
陆墨:“……”
他维持着姿势不变,伸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纸笔,递给了凌。
凌眯着眼睛,看着陆墨的手,然后满吞吞地用手拿过纸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陆墨眼睁睁地看着他用那熟悉的狗爬字,在纸上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一只猴子打死了一根香蕉,凶器是T-san式□□。】
写完这一句,凌好像写下了什么警世名言一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枕着陆墨的肩膀就睡了过去。
只留下陆墨默默地看着那张纸,悄悄地将它藏进了抽屉的最底层,捂着嘴无声流泪。
【我的老婆属实是世界第一可爱。】
…………
凌很讨厌生病。
生病会让他失去行动力,只能狼狈地躲在角落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维持清明,祈求不要被发现。
他不得不感受着生病带来的全部痛苦,还有那漫长而折磨的胆战心惊。
因此,当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生病的时候,条件反射就要去摸袖子里藏着的尖锐铁片,刺破掌心带来的刺痛能让他维持清醒。
但他却摸了个空。
他忘了,这身衣服并不是自己的。
一切都完了……
他如同一个掉进沼泽里的人,挣扎着想要爬上来,却无可奈何地被冰冷的泥水拉扯着,一点点坠入黑暗。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泥沼之下,和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会是冰冷的,残酷的,窒息的,在这黑暗中结束他的生命。
恰恰相反,他好像被一个散发着温暖气息的东西包裹住了。
那样安心的感觉,就像是外面隆冬腊月,积起的厚雪足有数米高,树枝都要被积雪压断。
但他却待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房间里有着熊熊燃烧的壁炉,将每一寸暴露出来的肌肤都烤得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