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二人落座在西餐厅内。
苏礼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男人一直在低头切牛排,心无旁骛的模样。
她等了会儿, 便自己开口了:“霍为都跟我说了。”
程懿的刀叉顿了顿,这事儿他确实不知情,于是道:“……说什么?”
“汇金广场,还有我发烧的那次。”苏礼说,“我差点弄错了人,回去查了监控才知道,来家里的是你。”
她有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你为什么来?”
男人将牛排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倾身, 将切好的换到她面前,拿走那份她没有切的。
旋即,他抬眸,同苏礼对上目光。
大抵是见到她这件事,让他无端地心情变好, 他忽然不想去思考以后, 纯粹地为这一秒而知足。
缓缓放下叉子, 他问:“需要理由吗?”
“如果需要的话……就是你生病, 所以我去了。”
苏礼抿唇。
盘子里的牛排大小刚好,一口就能吃下一块,很多习惯是潜移默化的, 比如这种时候。
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吃过东西了, 但他还记得她的嗜好。
她拿起叉子吃了几口,头顶的乐曲悠扬缠绵, 苏礼忽而开口问:“程懿。”
“嗯?”
“如果那时候没有暴露,之后你会怎么办?”
――如果当时没有那支录音笔, 她没有知道这一切,他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不止思考过一次,每个阶段的所想都不一样,然而就是在订婚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
他说:“应该也不会怎么办吧。”
“就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小孩,等他长大,送他去幼儿园,看他成年、拥有自己的家庭,运气好一点的话,可以遇上四世同堂,在院子里拍照。”
无来由地,她鼻腔突然一酸。
“谁问你这个了,”她说,“我是问你计划达成之后,你打算怎样……处理我?”
“怎么这么问?没想过这种事情,”男人对着她,轻轻地蹙起眉头,“计划结束了,又不是就要和你分手。”
像是意识到什么,程懿忽而开口,继续道:
“从小我的时间就比别人少,需要用最少的时间做最多的事,因为这样才能跟程家的那些人抗衡。只有跑得最快,才能在最前方拦住他们。”
“所以可以一边听课一边写作业,一边晨跑一边想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一边擦黑板一边记英文单词。”
“所以错误地认为,所有的事都是可以并行的,只要我不将它们弄混。”
“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每个决策都是对的,但偶尔错了几次,反而将它引向了正确的方向。我一个人习惯了,习惯没人会参与我的过程,只看最后做成的结果。”
“于是渐渐又觉得,即使出发点是坏的,但只要最终能圆满,就可以忽略预设的目的。订婚也是一样,我想反正早晚都会给你戴上戒指,那或早或晚似乎也没有差别。反正都要想办法合作,那要不要通过你似乎也没差别。并没有想到,有些道理并不适用于感情。”
“但这些事情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决定,因为……”
“你在我这里,早就分出一条独立的支线了。”
一条不会被撼动的、不会被外力干扰的,牵上了,就不想再放开的支线。
“无论如何,那样的发展都不是我本意,以为一条错的路只要走到底,通关了也算全对。”
“对不起。”他说,“早知道会变成那样,我一定及时喊停。”
苏礼看着他餐盘里一动也没动的整块牛排:“喊停之后呢?”
他明明回答得很快,却给人一种深思熟虑的错觉。
“以一种全新的身份,重新追求你。”
后来那顿饭吃了很久,十点多的时候他们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