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 官盐一案总算了结。
这样的案子,皇帝是万不能留到过年的。毕竟历任天子无论平庸或是雄心勃勃,大多都想着落下一个明君的称号。
既然是明君,岂能容忍这样的大案子横跨两年。若真是如此, 岂不显得堂堂天子何等无能。谁也不愿担一个昏君之名, 少不得要快刀斩乱麻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此案看心扑朔迷离, 实则不然。若是没有上面的授意, 下面的小鱼小虾哪里敢闹海。盐吏们一脉连通上达下听,皇帝老儿心中自有一本账。不管是前有怀疑贤王插手, 还是后面疑心康王作乱, 说到底一切尽在天子的棋盘之中。
最后被推出来的是户部侍郎张大人,此人寒门出身根基很浅, 近些年却是攀上了越国公府。所有的罪名扣在他身上, 被判了一个斩首示众, 家产被抄家眷流放。皇帝雷霆手段, 自是证据确凿。不管他是真正的主使还是受人唆使, 他也不算冤枉。
姜麓对这些朝堂的党派之争不感兴趣, 如果不是秦彦牵涉在内她会离得远远的。但是他们已经局中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数九寒冬的天有一宗好, 便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窝在家里不出门。
然而世间之事往往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场大雪过后京外传来康王遇刺的消息。听说康王伤势极重, 恐有生命之危。
宫里的胡贵妃哭死过两回, 跪在泰极殿的门前不起。她哭着恳求皇帝开恩, 将康王召回京中养伤。
康王遇刺,最大的嫌疑人便是秦彦。京中一时又是传言四起,阴谋论的、报复论的,一出接着一出像是话本子一样连续不断。
不管外面如何谣言满天飞, 贤王府内倒是一派岁月静好。这段日子已来,姜麓和秦彦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暖房里。他们是妇唱夫随把菜种,享受着城市里的田园生活。
姜麓不信康王的事是秦彦做的,他没有这个必要。他是长子,只要他自己不出差错,下面的皇弟们便越不过去。只有别人嫌他碍眼算计的份,万没有他不爱惜羽毛做出这等得不偿失的事。
再者纵然他要算计,对象也也应该是宁王。
所以他们这是人在家中坐,祸出天上来。看样子有人见不得他们好过,没事也要找些事出来恶心人。
姜麓左手叉腰,右手拿着一根胡瓜啃得“嘎嘣”作响。
“你爹又要搞事了。”
秦彦正弯着腰给小芹菜们浇水,闻言嗯了一声。
暖房里蕹菜的新一茬已经长得很旺盛,带刺的顶花胡瓜们更是一个比一个水灵,王府产出的菜还是只能供应乡间一隅。好在阮府庄子上的新鲜菜已经上世,各大世家也能时不时尝个鲜。
小芹菜最是喜水,一丛丛生得水嫩碧绿。家里吃不完的也会少量送去乡间一隅,那些食客们怕是很难想到,这些菜都是贤王自己亲手种的。
“我看他是见不得你好。”姜麓把胡瓜递到他嘴边,他无比自然地咬了一口。
两人都穿着干活的常服,为了干活方便,姜麓更是直接将头发辫成一条大辫子。她此时的形象,倒真真像个村姑。
暖房的温度高,秦彦的额头鼻尖冒着细细的汗珠。姜麓拿帕子不时替他擦着汗,看上去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女人。
“他这么上跳下窜的,当真是有够烦的。”
秦彦看了她一眼,脸色稍显不虞,“姜麓…”
“我知道了,他是你亲爹,我不能这么说他。但他真的很烦啊,成天这一出那一出的,巴不得你和康王斗起来。”
秦彦不说话了,低头浇水。
姜麓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你说你以后会不会也是一个偏心的父亲?”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