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还未送到北坳村, 他们就已知此事。一个贤字,听起来确实不错。然而除去这个名头,其它的东西只字未提。
在姜麓看来, 皇帝老儿不过是做个样子。谁不知道秦彦原本是太子,他自身并没有过错, 之前被贬也是受其母牵连。如果皇帝老儿真属意这个长子, 此次应是他重回东宫的大好时机。
若是皇帝老儿真心想接儿子回京,不应该在圣旨中言明吗?什么修建贤王府, 谁知道几时能修成?在此期间风云四起, 京中那些人不希望秦彦回京之人难道不会有所动作吗?
自古天家无父子, 皇帝老儿摆明想立一个靶子, 而秦彦就是那个靶子。有这个靶子在,皇帝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任由自己的儿子们斗得死去活来。
这样的老子,当真是天下最无情最多疑的父亲。
秦彦已经接过圣旨, 嘱咐小新子收好。
小新子立在他身后, 轻声唤了那大太监一声干爹。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除去秦彦和赵弈两人。
这位大太监姓安,是福总管的干儿子,也是小新子自小认下的干爹。安公公在皇帝身边当差,因为福总管的关系颇受器重。
传旨之人不能耽搁太久,安公公和小新子独处的说话时间也不过一刻钟左右。近一年未见,安公公自是能看出小新子的变化。当小新子说起自己出去讲课时,安公公既惊讶又担忧。惊讶的是他们这样的人还能给人讲课, 担忧的是此事不知是好是坏。
深宫之是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他们这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岁月中,些许的温情最为难能可贵。
小新子进宫时才六岁, 没多久就被安公公收为干儿子。他们这对父子与那些半路因为利益结的同盟干亲不同,安公公是真的把小新子当儿子看。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就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纵然安公公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只化成简单的几句关心。
贤王眼下暂时褪去庶民身份,谁也不知以后会如何。所有的叮嘱都不需要说出口,宫中长大的小新子比谁都明白。
安公公离开之时转述皇帝口谕,问姜麓想要什么赏赐。
不论是秦彦之前的去信还是后来葛公公的面圣,他们都提到了姜麓。秦彦已经说明养鸡种植之事皆是经由姜麓提点,而葛大人更是在皇帝面前对姜麓不吝夸赞。
皇帝没有明着赏赐姜麓,其实已经说明一切。在他的眼里姜麓不过一介妇人,还是一个乡野长大的妇人。他以为她之所以懂这些,不过是因为出身的关系。他故意让安公公临走时问她想要什么赏赐,自然是不想给她和秦彦商量的时间。一则是对她的轻视,二则也是想摸清她的底细。
姜麓倒是无所谓,她也看不上那个老渣男。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毕竟我也没做过什么大不了的有功之事。倒是我家的王新去年冒着风雪去给百姓讲课,他的功劳也不小。我以前听说书的人说过什么明君爱才,还有什么英雄不问出身。烦请公公帮我问一问,咱们大昭朝可有讲经授课的官职,不拘官阶大小,我们都不嫌。”
小新子闻言,猛地抬起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前面的那个女子,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同别人话家常。
但那一句我家的王新在他的耳边炸响,他险些泪涌出声。他忘不了第一次听到她叫自己小新,他忘不了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是第一个真正把他当人看的人,而今她舍弃自己的恩赐只为给他求前程。
她对他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不清。
安公公震惊无比,他在皇帝跟前听差多年从来不敢有一刻的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