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舍之内, 侍女灵玉剪了烛芯回来,发现女君仍惆怅而坐, 手中拿着那张字条,翻来覆去地看。
灵玉便劝:“女君莫多心了。虽女郎出行必戴幕离,然难说有郎君瞧见女郎的相貌。女君这样貌美,此行军中又九成是男儿郎,被人热情追慕也是正常的。”她怕罗令妤疑心病重, 还多加了一句, “女君放心,婢子一定不会将此事告知三郎的。”
“不是,”罗令妤摇了摇头, 蹙着眉, 她神情略迟疑, “灵玉你来看,我怎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
如灵玉这样的侍女, 些微认得些字,不算是睁眼瞎。但要能读书作诗, 就是不成了。是以灵玉凑过来,与罗令妤一同研究字迹, 也只困惑地摇了摇头, 表示不认得。
这纸条上的字迹笔法隽永, 结构工整严密, 颇有古风。
然灵玉确信自己没见过。她观察罗令妤那犹豫的神色, 不觉一惊:“女郎莫非疑心这纸条是三郎写的么?三郎的字迹不是这样啊。”
罗令妤一顿, 敷衍了侍女几句。她收好纸条,心中下定决心明日去试探陆二郎陆显。侍女无忧地吹了灯烛入睡,不知自家女郎翻来覆去地想那字迹——
这纸条上的字迹这样古雅,寻常人士很难有此修养写出这样一笔好字。能写出这样字迹的,当是自幼熟读诗书练字不断,只有士族郎君才有这功底。但他们这一行人,都是军人,出身低微的多,上流士族的,只有几个人。几个人中,还大多年老的足以当她祖父。何以有那样厚脸皮来勾搭她这样的侍女?
也许是她多心,但她看到这笔字,总是想到她的夫君陆昀。
陆昀是名士,是寻梅居士,是天下知名的书法大家。他常写的字是一笔狂草,但他也会旁的字体。罗令妤就至少见过他两种不同风格的字体……罗令妤心里微怒:莫非这纸条,竟真的是她夫君写的么?她夫君趁着她不在时,勾搭陌生少女?
定要诈一诈陆二郎。
……
陆显是非常好诈的。
当罗令妤戴上幕离,又一次溜去陆二郎房舍中时,陆显无奈至极。罗令妤拿出那张纸条,要二郎指示。她观察二表哥的神情,看到陆显愣了一下后,神色略微有些尴尬。
罗令妤立时气了:“我果然没猜错,就是陆昀写的!混蛋!”
陆显表情微妙。
但隐隐觉得轻松。
在他看来,三弟知道对方是罗表妹,如今罗表妹也知道对方是三弟了。阴错阳差之下,二人算认亲,该结束这段奇怪的关系,赶紧见面相认吧。
陆二郎正要轻松地开口相劝,便见罗令妤满面隐怒,胸脯都气得一跳一跳的。他仓促别目不敢多看,罗令妤在屋中踱步徘徊,又咬牙切齿:“他定是见我不在,见人家小侍女可人,便去勾搭了。我就知,如他这样花花肠子,实在不可信。然他也太过不挑!他连侍女的面都尚未见过,就给人送东西……”
定是她扮作的侍女太温柔贤惠,才勾了陆昀的心。罗令妤红了眼圈:“我绝不饶他!”
陆显:“我看算了,要不我将三郎约出来……”
罗令妤:“不!他要玩,我就陪他玩……他若真的、真的……我就和他和离!”
陆显:“呃……表妹……”
他拦不住,见罗令妤风一般闯进来,又风一般飘出去了,他连个衣袖都没扯住。陆二郎当即觉得不可置信,不知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他深深为这对小夫妻头疼,心情顿时更沉重了。
……
罗令妤回去,便努力压抑下心中的愤懑,装出一副少女怀春状,娇滴滴地提笔写字:“妾不胜欢喜。”
——不就是红杏出墙么?来呀。
她将纸条留在侍女房中,在侍女灵玉一言难尽的眼神下,镇定自若地上榻歇息,静待某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来房中取。而陆昀从不让罗令妤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