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吗?”长孙婧问。
“一点都不闷。”严徽道,“绘图的时候,臣也可以了解那些从未去过的地方。有时候画着图,眼前能浮现真实的景色。我好像看见河流从群山之中穿过,看到山林树海随风轻轻摇摆,看到人家屋顶飘起的炊烟,看到城镇里川流不息的人群……”
长孙婧注视着地图,缓缓笑了。似乎随着严徽的话,她也看到的那奇妙的一幕幕。
屋内纸张多,并没有点灯。
昏暗的光线中,长孙婧的侧颜是那么隽秀优美,安详柔丽,洁白的肌肤散发着珠光般的色泽。
长孙婧端详着地图,严徽则无法克制地注视着她。
没有了钗环和华裳,这女子自身的光华没有干扰,幽然自在地散发了出来。
在后宫里,她是一朵娇媚柔丽的海棠;在枢正殿里,她则是端庄高贵的牡丹。
而在这间幽暗的房间里,长孙婧是一朵玉昙,清雅、皎洁,悠然绽放,只给有缘人观赏。
严徽又闻到了长孙婧身上独有的香气,兰混合着橘,好像又调和了蜜。
那抹气息从长孙婧敞开的后领里飘散出来,并不浓烈,却因难以捕捉,更诱得人恨不能凑过去好生嗅一嗅,把脸埋入那片洁白柔腻的肌肤中。
严徽的喉结无意识地滑动,蓬勃的心跳让他脸颊燥热。万幸昏暗遮挡了他所有的狼狈。
“陛下对哪一处地方感兴趣?”严徽沉着声,好掩饰嗓音里的喑哑,“臣平日有个嗜好,就是读各地的风物志。陛下想听哪里的故事,臣可以说给你听。”
长孙婧玩味地笑起来。
“随便选哪一处?”长孙婧问,“光是这里晾着的,少说有好几十张图,你不可能都能说得出来。”
“陛下可以考考臣。”严徽微笑着,“臣要是说不出,也正好知道自己有哪里还不足。”
青年温润俊朗的笑容就像长孙婧才饮过的那杯暖暖的甘菊茶。
“你要说不出,我可要罚你的。”
严徽不以为意。更何况长孙婧这话透着亲昵和俏皮,有着掩不住的撒娇意味。
这是她在后宫里才会用的语气,对象却不是对赫连斐和宋沛等人,而是东君白岳青。
陛下终究是个女人。
严徽想起了宋沛的话。
一个女人,不论再高贵,再强大,对着喜欢的男人,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依恋之态。
哪怕她不是一个帝王,能被这样美丽优秀的女子喜欢,也是一个男子极大的虚荣吧?
其实,若是能走上后宫高位,像柳怀易那样,也一样能参政……
严徽忽而一惊,猛地回过了神来。
他在想什么?
在那短短的一瞬,他坚定的目标产生了动摇。
立身朝堂,扬名立万的野心短暂地败退给了冲动的情爱。他想占有眼前这个女人,他甚至考虑为了她而留在后宫!
“这张吧。”女帝对严徽的心思毫无察觉,随手一指。
严徽定了定神,娓娓道来。
“这是弘州茂县的东南处,有一片大湖名泊月湖,湖中盛产一种小银鱼,肉质细腻,没有细刺,相当美味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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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天起,每日茶歇时,长孙婧便将严徽招到偏殿书房里。
她随手选一张地图,听严徽说着那一处的风土人情。两人饮茶用点心,闲聊谈笑,仿佛两个好友。
秋光缓缓地爬着格子,窗外蝉声渐悄。
风过时,树林一阵哗哗响,给人一阵急雨过境的错觉。
长孙婧是个很好的听众。
她专注而有耐心,很懂得何时倾听,何时出言发问。
这让对方总觉得自己说的话全被她听在了耳朵里,记在了心上。于是兴致越发高昂,更加全情投入。
当然,作为帝王,长孙婧无需有意去取悦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