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瑾疯了!
他一定是真的疯了!
谢骞哆嗦着靠近, 仔细辨认地上骑手的脸,苍白憔悴,胡子拉碴,颊边几点干涸发黑的血痕, 依旧不掩英武俊朗, 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禁卫们慌乱了一瞬, 不知道该向谁禀报, 只能先大手一张, 将罗云瑾提了起来。
罗云瑾毫无反应。
谢骞五内俱焚,这个疯子为什么私自回京?
身为总督,丢下边防数万大军, 无诏而还,这是等同谋逆的死罪!
不说朱瑄会如何震怒,天下人又会怎么讥笑嘲讽他?!
他这几年执掌司礼监,与内阁共理朝政,和阁臣密切配合,苦心经营, 敕始毖终,扭转了文臣对他的看法,尤其当他大胜的消息传回,民间百姓也不再以阉竖称呼他。
现在那些心血全都白废了!
朱红宫门里传出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几名身着赤色蟒衣的内官骑马奔出牌楼。
禁卫连忙放下罗云瑾, 上前禀告。
来人正好是乾清宫内侍扫墨, 他骑在马背上, 居高临下,神情冰冷,淡淡扫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罗云瑾,摆了摆手。
两名缇骑大踏步走到罗云瑾身前,拔出佩刀。
谢骞心如擂鼓。
佩刀落在罗云瑾脸上,拍了拍。
“还活着!”
扫墨点点头,拨马转身,朝着宫门驰去。
缇骑扛起罗云瑾,扔到马背上,紧跟在他身后。
金乌西坠,起伏错落的殿顶之上涌动着熊熊燃烧的晚霞,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灿烂的金色夕晖之中。
谢骞脸色惨白,双手还在发抖。
皇上知道罗云瑾会赶回来,不然扫墨不会反应这么平静,罗云瑾刚刚出现在宫门口,他就亲自出来抓人。
罗云瑾几次上疏,皇上不允……难道皇上是故意的?
逼罗云瑾私自返京,然后以此为借口杀了他?
他这么聪明,肯定知道皇上不许他回京,知道自己在送死。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隐秘行事,一定要明目张胆地赶回京城?
半生煎熬苦楚,饱经世变,披荆斩棘,终于爬到权力巅峰,得以一展才华抱负,他全都不在乎了?
暮色渐沉,谢骞浑身发冷。
长随牵着马走到他身后:“爷,天要黑了。”
谢骞转身,费力爬上马背,回首望着被夕光染得彤红一片的宫城,连绵横亘的宫墙游龙一般拱卫着矗立的恢弘殿宇,风声呼啸。
罗云瑾能活过今晚吗?
……
天色渐晚,横斜虬曲的花枝之间浮上一轮半圆的月,如银月光轻笼,枝头似琼堆玉砌,夜风轻拂,如雪的花瓣扑扑簌簌洒落。
金兰午睡醒来,阁中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水晶帘上倒映着屏风外摇曳的烛火,瓶中供了一捧新鲜的茉莉花,一室幽香浮动。
她下榻穿鞋,听到一道平缓的呼吸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坐在罗汉床旁的床栏上,眼睫低垂,合目安睡,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的玄色织金常服衣襟袍角散乱,头上还戴着燕居冠,鬓边露出一角网巾,脸颊上有系带勒出来的痕迹。
她心中柔软,走上前,手指慢慢解开朱瑄下巴上的系带,取下他头上歪了半边的燕居冠。
刚刚一动,他浑身一震,苏醒过来,大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双眸睁开,眼神如电。
金兰没有被吓着,俯身亲他,“是我,你怎么就这么睡着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瑄眼神茫然,大手仍然铁钳似的紧攥着她,目光定定地锁在她脸上,一声不吭。
金兰轻笑,捏捏他的脸:“还没醒?”
话音刚落,朱瑄手上力道猛地加重。
腕上一紧,她一下子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