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没睡多久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吵醒了。
纱帐高卷, 珠帘轻晃, 跳跃的烛光倾洒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上, 精雕细刻的金屏风前浮动着交错的华丽光影,香风细细。
她揉了揉眼睛, 下意识喊剪春的名字“什么时候了”
一道嘶哑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刚过了五更。”
金兰抬起眼帘, 对上一双幽黑沉静的双眸。
朱瑄坐在她身边,黑发披散, 衣衫凌乱,露出半边胸膛,神情有些憔悴,眉头轻轻蹙着, 眼睫低垂,像是也才刚睡醒的样子。
摇曳的烛光映在他苍白俊美的脸孔上,他目光清冷如雪。
金兰眨眨眼睛, 和朱瑄目光交汇。两人大眼对小眼、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她慢慢坐起身, 摸他的额头“你醒了还难不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高热的缘故, 朱瑄有点呆呆的, 坐着没动。
“好了, 不热了。”金兰收回手,看朱瑄衣襟大敞着,怕他着凉, 低头帮他掩好, “天还没亮, 你再睡会儿吧。”
朱瑄看着她,目光慢慢向下,忽然眉头紧皱,伸手握住她的脚踝“你怎么没穿袜子”
金兰愣住了。
朱瑄捧着她冰凉的脚丫“你怕冷,夜里睡觉总要穿袜子。”
金兰哆嗦了一下,难怪刚才睡觉的时候觉得冷飕飕的,原来是忘了穿袜子。她一年四季夜里睡觉都要穿袜子,不然睡不安稳。
朱瑄放开她的脚,塞进暖和的锦被底下,起身下了床,拿了盏灯烛在手里,弯腰在屏风后的箱笼里翻找。
金兰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他刚刚昏睡醒来,衣衫松松垮垮,身形单薄清瘦,如弱柳孤松,墨黑长发披散在肩头,更衬得侧脸俊美如玉。
金兰愣神的工夫,朱瑄找到了一双绫袜,回到拔步床前,拨开锦被,抬起她的脚,拂开纱裤,在满室摇曳的朦胧烛火中,低头给她系上袜子,神情温柔。
“怎么忘了穿”他给她盖上锦被,轻声问。
金兰咬了咬唇“你突然病了,烧得迷糊不醒,我一时着急,忘了穿袜子。”
既要做夫妻,就该坦诚相待,他们两人中总得有个人坦白直率一点,朱瑄肩头担负的压力实在太重了既然他还不想敞开心扉,那她先来吧。
她不怕被他笑话看不起。
朱瑄浑身一震,低着头不说话。
金兰扯扯他的袖子,眉眼微弯,语气柔和“你好了我就放心了。五哥,睡吧。”
朱瑄一语不发,紧紧攥住她想要收回去的手。金兰一笑,拉着朱瑄一起躺下。朱瑄罕见的顺从,两人一起睡下,和衣而卧。
金兰枕着自己的胳膊,望着蹙金织银、密密麻麻绣满吉祥图案的帐顶,闻到身侧朱瑄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小声问“五哥,你经常这样吗明天叫宫里的御医来看看吧”
朱瑄翻了个身,把金兰搂进怀里,低头闻她发间的茉莉花香,“不用麻烦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吃了药就好了。下次我再这样,你别害怕。”胳膊收紧了一些,“圆圆,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金兰躺在他臂弯里,摇了摇头,“我没吓着你没事就好。”说着忽然笑了一下。
朱瑄搂着她,低声问“笑什么”
金兰克制住笑意,轻声说“殿下恕我无罪的话,我就告诉你。”
听见她的笑声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朱瑄不由自主跟着一起嘴角上扬,轻叹一句“我哪敢治你的罪。”
宝贝还来不及。
金兰笑个不住,肩膀直抖“今天大婚,我这个新娘子哭了一场,您这个新郎病了一回我觉得挺好玩的。”其实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她向来心大看得开,不知怎么的,就是很想笑。朱瑄虽然古里古怪,但对她十分纵容爱护,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体贴温柔过,不管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