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娘。李青娘的生母是个楼兰女子,因为怀胎不足八月生下她,被圣人厌恶。李青娘至今只有青娘这个小名,连个大名都没有。
李延和李青娘是不可能跟随圣人前去太极宫拜见太上皇的,倒是宝鸾,曾随圣人去过一次。后来因为李云霄不乐意,宝鸾不愿惹祸,自请留在永安宫。
从那以后,每年立冬,宝鸾都会被留下。
宝鸾已经习惯被留下。无论是立冬还是除夕,又或是每一个家人团圆的节庆日,她都知趣地留在拾翠殿,安安静静守好自己的本分。她知道,那团属于家人的欢声笑语里,没有她的那份。
她只有亲人,没有家。
今年的立冬,宝鸾已经做好打算,她要去一个地方,但不是齐邈之的国公府。
齐邈之被她回绝,倒也没恼,指着屋外道:“那小奴趴在墙上瞧什么呢?”
宝鸾生怕齐邈之将班哥逮回来打死,跑到门口喊道:“班哥,去厨房寻些点心来。”
墙上的脑袋这才消失。
宝鸾回过身,齐邈之正笑着看她:“你就这么不放心,怕我打死他?”
宝鸾小心试探:“你会吗?”
齐邈之道:“我要打死他早就动手了,哪会等到今天?”
宝鸾松口气,有讨好之意,又端杯茶给他。
“你可知我为何放过他?”齐邈之抿一口放下,起身准备离开。
宝鸾上前送他:“为何?”
齐邈之甩袖负在身后,大步往外走:“他现在讨你欢心,我不想败你兴致。”走到庭中停下来,回眸一笑,英气逼人:“等哪天你腻了这小奴……”
他也就不必活了。
拾翠殿侧门花廊,高髻云裙的宫人们围着一只拂林犬转,它通身雪白的长毛,犹如贵妇般在庭中踱步。
寝堂廊下前窗的窗棂高高卷起,宝鸾趴在窗上看宫人们逗狗。
几位宫人手捧三色绮衣罗裙各类宝簪花钗,傅姆端着装有云母绢罗鱼鳞贴羽的花钿漆奁,柔声道:“殿下,该梳妆了。”
宝鸾百无聊赖捂住脸,“今日不妆了。”
傅姆温言提醒:“殿下,长公主在府中设宴,正等着您去呢。”
宝鸾“啊”一声,立时从窗下收回脑袋,“姑姑今日设了宴,我竟差点忘了。”
傅姆道:“长公主待殿下亲厚,定又准备了好东西让公主高兴。”
宝鸾想到出使东突厥的崔玄晖,好不容易扬起的一点兴致瞬时消失,无精打采地伏到案上:“也不知表兄如今到哪了,路上是否遇到危险?”
傅姆最知她的心意,劝慰:“兴许过几日就有书信传回来了。”
廊下有人朝里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书信?”
宝鸾抬眼,齐邈之弯腰站在窗前望里望,一身朱色宽袖锻袍,英姿飒爽,扬眉冲她笑。
“没什么。”宝鸾歪过脑袋,后背对他。
齐邈之撑起欲坠坠悬落的窗棂,翻身一纵,从窗跃进屋里,窗边侍立的几个宫人吓一跳,忙不迭躲开。
齐邈之走到跟前,宝鸾才发现他手里捏了支芍药,粉白的花瓣,硕大娇艳,沾着露水,不知刚从哪里摘下的,不等她细看,这支芍药已插入她的发丝间。
“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君子。”齐邈之指尖捻住她一缕乌发,含笑轻吟:“花前醉倒歌者谁,长安狂徒齐无错。”
齐邈之字无错,乃皇后亲许,无错,无错,其中宠溺之意,昭然若揭。
宝鸾情不自禁将他念的四句重复吟了遍,又道:“最后两句好,前两句不好。好端端的花,为何要同男人做比?难不成只那君子才是好的,样样皆值人称赞学习?依我说,该改成‘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女郎’。”
众人闻言,脸色一白。永国公性子霸道,最忌被人驳话,便是圣人跟前,也不甘被挑刺,皇后为他取字“无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