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遍叙述女郎询问之前和询问之后的情形,除却那几句明确的对话以外,他能说得太少太少了。女郎戴着帷帽,他根本无法得知她神情如何,只能从声音语气中揣度一二。
他猜测贵人是想知道女郎为何问亲吻的事,这件事大概很重要,因为提到这件事后,贵人一成不变的冷漠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起先是沉沉怒意,而后是惴惴不安,之后多了几分压抑的喜悦与震惊,缓缓趋于平静,最终成了现在神思游离的模样。
新罗大郎不敢再看,他老老实实伏在地上,希望今日能够存活下来。
须臾。贵人挥手招人。
那人唤贵人,六殿下。
六殿下道:“埋了罢。”
宫内无新事,清思殿的宫人们仍聊着数月前南院被抄的事。
提起罚做佃农的花郎们,宫人们大多觉得可惜。虽是可惜,却不同情。
南院那地方她们虽没去过,但行走宫中,多多少少听过一些腌臜事。
有些以色侍人的花郎,比以色侍人的女郎,狠毒万倍。
至于如何狠毒,那便要问那些不小心沦陷其中的贵妇人了。
郁婆坐在廊下听宫人们唠嗑,余光瞥见前方不远处班哥径直穿过花庭,入了寝屋。
不一会,屋外伺候的宫人们全都跪下,似被迁怒。
围着郁婆说话的宫人全都吓一跳。众所皆知,六殿下最是好脾气,从不苛责宫人太监。
宫人们收了笑容,大气不敢出,郁婆来到檐下,恰好班哥紧锁眉头从屋内出来,见到郁婆,迎面就问:“阿姆,拾翠殿送来的那些面脂膏哪去了?”
郁婆将宝鸾命人取回汤药方子和面脂膏的事告知,没敢说那句不给他用的话。
班哥面色发沉。
郁婆轻声劝:“许是那些汤药方子面脂膏不够好,三公主想送给更好的来,所以将旧的全要了回去。”
班哥笑了笑。
郁婆再不清楚过他这笑容的意味,心里发瘆,连忙将宫人全都打发,生怕她们被牵连。
人都走了,满园寂寂无声。
郁婆道:“毕竟是兄妹,何必怄气?闹一闹也就过去了。”
班哥笑意更浓:“什么兄妹?”
郁婆大惊,面色变了又变,先前数种猜想重新浮上心头。
不等她进一步试探,班哥转身入屋,将门重重关上。
撕开枕头,取出一块丝帕,覆在面上,他席地踞坐。
支起的四扇花窗面朝竹林,窗下木风铃随风摇晃,青铜小鼎中堆满消暑的冰,细白的冷气倦倦腾起。
热夏虫鸣躁动的午后,班哥嗅着帕上几近消失的香气,心中波涛四起。
困扰数日的闷气依旧堵在心头。
他想她逛南院的事,想她问起花郎关于亲吻的话,来来回回,像是一只手在他的身体拉扯,搅得他心神不宁。
生气吗?
自然是气的。
气自己没有看牢她,竟差点叫旁人带坏她。气自己是个傻子,竟然没有防备她春心萌动。
她这般年纪,正是慕艾思春时,对男女之事有着浓浓的好奇,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寻郎君玩乐。
班哥翻来覆去地想,没日没夜地想,想得身形消瘦,心中的闷气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
至夜间。
宝鸾酣睡梦中,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吹得她脖子痒,脸颊痒。
朦朦胧胧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宝鸾没睡醒,下意识以为在梦中,挥手一掌拍过去。
呓语:“坏人,不理我。”
手挥下去,掌心结结实实碰到肉,温热的肌肤,粗重的喘气声。
不是梦。
宝鸾吓一跳,从床上爬起,惺忪睡眼瞪大。
班哥脸上一道红印子,是刚被她烙上去的,抚了抚脸,皱眉轻声道:“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