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有才抓着一只胶底回力鞋急匆匆地跑回来,先是挥手驱散在尸体旁边盘旋的苍蝇,把那只鞋穿在军平的脚上,又拿出一块白布单子,从头到脚地盖住了烈日下的军平。
陈矿长一言不发地等着郑有才做完这些事情,带着几分赞许对他点了点头:“好,小郑,你带家属去小会议室歇一歇,喝点水。”
郑有才点头答应,男人和女人跟了上去。
林子矜在旁边看着,心里涌起极为怪异的感觉。
似乎……有哪儿……不对劲?
可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看着郑有才领着两人越走越远,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乔秀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哎呀,我还担心这女人跟有才动手呢,幸好她识时务。”
林子矜心中一动,突然知道自己先前怪异的感觉从哪里来的了。
对,就是识时务。
这两人太识时务了,虽然看着很是悲伤,可是这女人表现出来的急切,却是远远地压过了悲伤。
小舅给军平赶苍蝇穿鞋的时候,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别开目光去看陈矿长。
后来小舅盖上床单,蒙住军平脸的时候,她甚至都没转头去看上一眼,目光就在陈矿长身上打转。
林子矜当然不会以为,女人这样是对陈矿长一见钟情,只是觉得,这种态度不太像死者家属对死者的态度。
以前在医院里,林子矜见多了伤者和死者的家属,她的心思细腻,至亲之间那种真切的悲戚,和普通朋友客套的走个过场,她分辨得很清楚。
方才那女人给人的感觉,甚至都不如一个普通的朋友,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
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林子矜摇摇头,也许是她想多了。
不多一会儿,女人便哭着奔了过来,老远地便大声地哭嚎起来:“军平哪,你死得冤枉啊!矿上的领导黑了心哪,你这就算白死了啊!”
她哭得响亮,却在这边的树荫下就停了脚,坐在地上大哭,并没到军平跟前去。
烈日下,蒙着白布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一边。
林子矜心里那种怪异感愈发强烈了。
乔秀娥急道:“你舅呢,你舅咋还没出来?”
郑有才和男人相偕着,从会议室那边慢慢地走了过来。
“唉,节哀顺便吧,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好好考虑下,看看怎么才能拿到最合适的赔偿,矿上对于事故的抚恤金都是有规定的,要得太多,矿领导也做不了主。”郑有才沉重地说。
男人哀求地看着他:“郑科长你是个好人,不能帮我们说说话么?这,我们回去没法跟军平的父母交待呀!”
郑有志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唉,你也看见了,我刚才也帮你说话了,可矿上有规章制度管着,该赔多少就是多少。”
他叹了口气:“出了这事,我这科长也当不成了,说不定还得跟你们一起去放炮,我说话也没什么用。”
郑有才倒不是推卸责任或危言耸听,他的前任安全科长,就是在任期内出了安全事故,死了人,才被撸了下去,到一线去当工人的。
这次的事故虽说是工人自己的责任比较大,但毕竟也是出了人命,他这科长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
唉,他真是怀念在运输队的时候,那时候运输队上面有付正队长管事,他只要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自由自在,省心省力,真是舒服的不行。
男人也知道这种大事,一个小小的科长说了不算,失望地吁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走回那片空地,女人已经不哭了,坐在树荫下面低声叫骂,郑有志和男人过去,又劝慰了女人几句,招手叫过来几个小伙子,吩咐他们把担架抬到另一边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去。
女人不待郑有才说完,便凑到他的身边,好容易等他告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