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郡城, 卡在去京州的关口之上, 城北对着崇山峻岭之中的夹谷,城南是入山之前的一个小平原, 也算得上是沃野。东西同样是山,却和龙口的周围的山势险峻不同, 乃是大开大合的大山,山麓缓坡, 高草茂密,夹了大片麦田。
因新的郡守抵达, 城中的官家和显贵均在南门迎接, 占了大片的官道,甚至看热闹的人群还踩了不少麦田。
两场战事,横跨三年,民不聊生。
郡城百姓苦不堪言, 已是穷到极限,对生活麻木到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特别是听说郡守居然是那个杀了许多士族逼降裴潜的煞神,又被北面马家人视为寇仇,均对未来十分不乐观。
幸好青州王走的时候,将一部分不善保存的军粮留下来, 命主簿低价售卖的方式散给城中贫民。收回来的款项, 用于开发城南近山那一处的坡地,据说要开发一片农庄, 用于种植那个传说中的红薯。至于种子, 则是郡守顾夫人带来的妙物。
因此, 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一半是看李恒,另一半则是看顾皎。
魏先生等在城门口,周志坚骑马来,远远招手。
李恒和顾皎到了。
他往前走了一点,后面跟着许多城中的官僚,战战兢兢。
果然,开始出现李字的黑色旗帜,整齐的马蹄声,滚滚而来的车驾。
李恒和一群偏将冲在最前面,神采奕奕。
魏先生一直吊着的心回了原处,看来,李恒果如信众所言,将自己控制得很好。这一切的功劳,应是队伍中断那个装饰素丽的马车中的女子。她来历莫名,全然不同此间女子的大胆和妄为,竟然将李恒拉出了自我的泥沼。
马来,车停。
李恒翻身下马,站在魏先生面前。
魏先生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从刚到腰高,到长成比他还要高的少年,此刻他穿着软甲,姿态昂扬,面容虽然还是冷的,但眼中的阴霾已经全然消失。
“延之——”魏先生叫了一声,千言万语难开口。
李恒拱手,叫了一声先生。
周围的官员纷纷见礼,有兵士来将人群分开,簇拥着车往里面走。车窗帘在风中飘扬,露出里面年轻女子的侧脸。她在笑,好奇地扭头,清澈的目光落在李恒身上,笑容更加灿烂。她偏头,又看向魏先生。魏先生对她点点头,她露齿一笑,丝毫芥蒂也无。
鞭炮和锣鼓齐鸣,在春天里炸响了第一声。
顾皎入城,终于知道为甚崔妈妈和顾家人对郡城的评价都不太高。这城的城墙十分巍峨,乃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扼住了塞北和内陆的要到,是中原地区最稳固的屏障之一。然也是因此,常年战事,城中的百姓生活算得上好的少,对吃穿并不讲究,在住上更是马虎了。
大多数的房舍黄泥筑成,屋顶覆草木。街边没有专门的排水沟渠,各种脏污沾在黄土街面上,黄汤横流。即便他们行走的是直通郡守府邸的大街,也能隐约嗅到一些不可言说的气味。直到转过街口,抵达一条东西向的石头大街,境况才稍好了些。
顾皎虽然有心理准备,然落差太大,一时间没太反应得过来。
直到入了郡守的府邸的后宅,她才放开憋住的鼻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含烟憋着笑,杨丫儿马上从袖子里摸出一盒子香粉,放她鼻子下面晃了晃。
顾皎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道,“真是,太超过了。”
幸好,郡守的府邸还像模像样,起码是用石和木头修筑的,也很气派宽敞。最重要的,后宅分了几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单独的洗澡间和花园,打理得很好的样子。
崔妈妈领着下人来送箱笼,见她们这般,便解释起来,“这处比龙口冷。冬天来得特别早,冰也封得快。用黄泥修房子,墙壁够厚,保暖很够的。只一个缺点,不好看,不透光,灰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