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来了。”魏先生将顾皎引进帐子。
顾皎有点无措,身边站的是铁甲刀兵,上面坐是心黑手黑的李恒,下面跪的是一帮亡命之徒。李恒上半张脸依然被鬼面挡得结结实实,下半张脸却被银甲衬得格外俊气。顾皎纵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也知道里面只有冷漠。她垂头,跟着魏先生叫了一声,“将军。”
他没应声,指指旁边还空着的一个临时座位。下面用箱子撑起来,上面铺了没弄脏的缎子和皮裘。
魏先生笑道,“夫人,请坐。”
顾皎不敢不坐,也不敢当真就坐下去。想起温夫人和海婆的教诲,只好半个屁股搭在位置上,整个人以很艰难的姿势强撑着。
李恒道,“来了?正好有一事请教。”
顾皎口称不敢,坐得更不安稳了。
“裴潜选在河西,做了十年郡守。”李恒玩味地看着顾皎,“河西郡既有龙口粮仓,又有龙水河灌溉,还连通京州和青州,商事繁忙。粮有,路通,以裴潜的美誉,河西该被他治理成富庶之地才是。那么,龙牙关口盘踞的山匪久不剿灭,为何?”
顾皎瞥了一眼那些跪着的,一大半神情激愤,若不是被按着后颈,只怕早跳起来杀人了;一小半早失了全身力气,趴着等死;还有一小半却有哀求之意,显然求生欲强烈。
“我不知道。”她摇头,这种天下大事的问题,问她一个小女子,找错方向了吧?
“岳父乃是龙口首屈一指的大善人,多次被裴潜表彰,两人也十分要好。”他进了一步,“夫人,你前年曾写了一篇《丰产论》——”
顾皎暗暗叫苦,别乱叫夫人啊,堂还没拜过,不算的。另外,《丰产论》又是什么玩意?她求助地看向不远处侍立的海婆,为什么没听说过?海婆明显焦急,显然也没料到会有眼前的场景,因此毫无准备。
“魏先生读了后,大为赞赏。你猜测为何?”李恒稍微靠向她的方向。
顾皎再看魏先生,魏先生道,“夫人说天下万民,虽是万物之灵长,但求的也是一日之温饱。国中为缺粮烦恼,常言乃可用之地太少而致。你说不是地少,乃见识少。若将兴兵之人力,物力和有识之士,用在改良种植之法,选育良种,兴修水渠上,天下何愁有饿殍?”
尼玛!
顾皎有点黑线,本以为那个顾皎只是被娇养的小姐,结果人真的是个有见地的天才姑娘。可这话一出去,那些部曲千千万的豪强,或者争霸天下的诸侯,岂不是恨死她了呀?顾青山居然能让这文章传扬?搞什么?
再有,李恒要剿匪便剿,何苦又让人假扮自己?又何苦然让周志坚伤了后,在洞口盘亘?
恐怕杀的是山匪,指向的却是——他怀疑顾青山捣鬼?
想到此,顾皎打了个寒战。怪不得自己被单拎出来,明说是请教,其实是质问。
她喏喏道,“小时候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裴潜当真了。”魏先生接口,“他将你引为知己。”
更不敢说话了。
李恒把玩起腰间一把匕首,“夫人,泰山大人最近可有和你谈过裴潜?”
顾皎摇头,稳住声音道,“自上月起,身体一直不好,反复风寒高烧,整个人都是迷糊的。父亲诸事繁忙,并不会刻意提及。”
他用修长的手指试着锋口,刀光衬得白肤如雪。他道,“裴潜对顾家照顾得很,泰山大人没想过为他报仇?”
这种问题就太贱了。
“或者——”他遥遥地点向坐下的土匪,“这些人便是泰山大人自家养的,所以裴潜在的时候不剿,裴潜不在了正好用来为他报仇?”
顾皎这几日只被教这些规矩风俗,背了一脑子人名和地名,对整个世界的构成迷糊得很。纵然顾青山有野心,私下养了部曲,又弄了土匪,她能怎么说?回答不知道,李恒显然心中早有成算;回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