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正无语的时候, 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稍作用力地停顿了片刻,取过他手里的酒勺。
崔颂回过神,看着接过他的活,正在滤酒的郭嘉, 寻思着刚刚按住他手的那一下, 大约是让他放宽心,不要担忧的意思?
郭嘉忙着手中的工作,不曾抬头看那二人,低声道:
“请自便。我们允许你二人在此避祸,不过……酒是没有的。”
说完,将温好滤好的酒推给崔颂,自己又另盛了一碗。
游侠瞪大眼盯着前方的酒垆, 使劲耸了耸鼻子, 嗅到一股清甜之气。
他忙摘下素色面巾,又用力吸了一大口,浓郁醇香的酒味进入他的鼻腔,令他露出餍足之色。
他马上压低声音道:“那怎么成,光看你二人喝酒, 这也太难捱了。”
游侠摘下面巾的时候,崔颂才发现他是那日冒着暴雨先江遵、贺维二人一步闯进驿舍的壮汉。想到这人那一日对戏志才的粗鲁行径,崔颂不由皱眉。
郭嘉注意到崔颂的神态变化, 想也不想地回绝了游侠的暗示。
“那你便捱着。”说着, 将杯中的清酒喝掉了小半碗。
“你——”
“这位侠士……”哪怕因为感恩之心, 一路上对游侠不曾有半句质疑的游毅此刻亦无法保持沉默,斟酌道,“我们不得已闯入这里,已是打扰。这酒本是这二位郎君之物……侠士喜欢饮酒,若毅此次大难不死,必会寻便世间的美酒佳酿,以报侠士大恩。”
听得游毅此言,游侠歇了闹腾的心思,撇嘴道:
“你也不用谢我,你家蒙此不白之冤,我既遇到了,就不会坐视不理。其他的事,等你躲过这次劫难再说吧。”
游毅行了一大礼,又看向崔颂二人,犹豫道:
“虽然我们已暂且甩脱追兵,可附近仍有官兵搜查。万一……岂非连累二位。”
游侠挥挥砍刀:“待那时我们杀出去便是,我也不是临死了还要找垫背的王八蛋,你们大可放心。”
这话既是对游毅说,也是对崔郭二人说。
崔颂心想,哪怕游侠真有这份心思,等追兵过来搜查了,牵不牵连也由不得他们。
不过有这一份心总归是好的,如果不是惺惺作态,这二人倒也是良善坦荡之辈。
郭嘉饮尽一杯清酒,问:“不知这位兄弟所犯何事?”
游侠看了游毅一眼,游毅没有遮挡隐瞒的意思,将他的遭遇一一道来:
“……因有士兵与我私下授信,我连忙离开兵府,可当我赶到家宅的时候,已然迟了一步,满门都被就地格杀,门楣断裂,门庭尽是鲜血。”
崔颂没有想到,董卓不仅暴烈刚愎,对自己的下属也能如此蛮不讲理与心狠。
“君欲何去何从?”
游毅握紧手中的佩剑,切齿道:“我与董贼,不共戴天。必手刃之,生啖之。”
崔颂见他双目通红,恨意浓烈,刚想说点什么,手中就被塞了一杯温酒。
扭头往一边看去,正见郭嘉拾起了自己那只酒杯,朝他疏懒一笑:
“喝酒。”
崔颂会意,与他对敬,小口啜饮。
游毅一个人自由发挥了半天,见崔颂二人无动于衷,正色道:
“我观二位样貌气度,不似寻常人,乍遇持刀闯入的身份不明者也能不形于色,必有一番大作为。而今朝纲衰颓,董卓把持权/柄,暴虐乱行,二位何不与我一起,寻一二同好,伺机推翻董卓,为君清测?”
崔颂持酒盏的手一顿,继续沉默饮酒。
“游将军未免太抬举我二人。”郭嘉灭掉炉火,自哂道,“我二人普普通通,只懂得闲事饮酒,无事作赋,哪里敢做这掉脑袋的大事。”
崔颂:……
抱歉,这里还有一个连作赋都不懂的咸鱼。
郭嘉听不见